第七十三章樊笼(1 / 2)

当晚回宫的路上,坐在公主驾辇里的朱福宁,哭了整整一路。

一旁的朱玉华看呆了——打记事起,她从未见过自己这位活泼烂漫的姐姐哭得这样伤心。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给姐姐擦泪,可越是这样,朱福宁哭得越是伤心。

“姐姐莫要哭坏了身子……”朱玉华哀声求着,她的帕子刚触到朱福宁泛红的眼角,就被姐姐推开了手腕。

在怀庆公主手心,静静躺着一枚青玉珏。

鹿鸣坡上,吴桐一曲歌罢,朱福宁在他怀里依偎了好久好久。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

然而理智却无时无刻都在告诫她,二人身份悬殊,这样相依在一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

“先生……”朱福宁伏在吴桐怀里,她缓缓开口,眸子里倒映着明亮的篝火:“你可以……给我一件你身上的物什吗?”

吴桐没有答话,他只是伸出手,扯下了自己腰间玉带带扣上的那对玉珏。

“其实……我只是想要你折的那枝海棠。”朱福宁见状,嗫嚅着指指吴桐腰间的皮囊。

她当时喉咙发紧,话到嘴边全成了气音。

吴桐的手停在腰带上,抬头时目光像浸了秋霜。

“海棠开不了多久。”吴桐把这对青玉珏中的一个递进她掌心,温润的玉石上,还带着他腰间的温度。

他指尖划过她手心的瞬间,她分明感到他指尖在微微颤抖,他很快缩回手,背在身后攥成拳。

……

车辇飞驰,太医院的檐角渐渐缩成小点。

记得初遇时,他总穿着靛青官袍,在深宫廊下走得匆匆。

如今,他腰间空了一枚玉珏,她的心里也空了一个人。

朱玉华没说话,只是轻轻搂住大哭的朱福宁。

月光漏进来,照见玉珏上的水痕,一时分不清是泪还是月光。

宫门在望,冰凉的玉石已经失去了他的体温,朱福宁把冰凉的玉珏紧紧贴在胸口上,隔着衣襟触到心跳的地方。

最贵重的不是玉器,是他递过来时,眼底那丝一闪而过的痛楚——她攥着玉珏,第一次懂得什么叫“攥得越紧,越是空”。

“姐姐,回去吧。”下车时,朱玉华轻声劝道。

朱福宁抬头望去,远处的坤宁宫灯火未熄。

她这时才恍然明白,原来最痛的不是得不到回应,而是他明明动了心,却用医者的克制,将所有的情愫都熬成了苦药,留她一人在这无尽长夜里,慢慢饮下……

夜风推开雕花窗户,闯进了坤宁宫,将满殿烛火扰动得摇曳不止。

几个太监急忙跑去关窗,生怕凉风夜露刮进殿来,更加催重马皇后的风寒。

而马皇后却是不以为意,她只是伸手紧了紧围在身上的衣服,微微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斜靠在软榻上,低头做着手里的针线活儿。

一名值夜小太监关紧窗户后,他呆呆望着这位一代贤后,当瞧见她苍白的脸色,竟心疼得落下泪来。

“娘娘……”小太监的哭腔引来马皇后慈怜的目光:“您昨儿就一夜没睡,今儿还这么熬……凤体怎么受得了哇!”

马皇后闻言笑笑,她轻声宽慰道:“不妨事,我做完这点就睡,不必担心。”

然而,就在这时,她执针的手蓦然悬在半空。

风声中,她分明听见了,殿外的玉阶下,传来一阵急促但轻浅的脚步声。

隔着重重帷幔,朱福宁单薄的影子透进轩窗,像一株被寒霜摧残的海棠。

“母后!”

马皇后刚放下手里的针线,就看着女儿撞开大门,满脸泪痕地冲到卧榻前,紧接着一头扑进自己怀里。

朱福宁的眼泪如同断线珠子,噼噼啪啪砸在锦衾上,洇出点点深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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