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进房问:“怎地云彰来了,又走了?”
老太太道:“云彰是来辞行,要往南方做生意去。”
李氏听了,一时慌张道:“母亲可不能让他走呀。”
老太太沉脸叱道:“腿长在他身上,难道让我拿绳子绑住他不成?”
李氏问:“那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奚落道:“一个是官拜二品的六部尚书,一个是国公府掌中馈的当家人,个个比我厉害,会阴谋算计,按理来说这种事,不该让我个老婆子出马。”
李氏道:“哪儿的话,这府中上上下下,没谁敢不听母亲的。”
老太太冷笑道:“莫在这阿谀奉承,我听腻烦了,以为我看不透你们的心思,白脸我来唱,你们做好人。”
李氏道:“老爷和我劝过、也骂过,奈何旻哥儿认死理,反把我们训了一通。”
老太太问:“他怎么训的?”
李氏道:“我记不清了,说什么不宝金玉,忠信以为宝;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老太太笑道:“孔圣人的话。”
李氏道:“说马先驯而后求良,人先信而后求能,还有什么口诺终不移。还说祖父祖母自幼教他,要忠孝仁义礼智信,怎如今倒要他不仁不义、不礼不信哩!”
老太太沉默下来,忽叹气道:“孙儿心性淳良,天真无邪,本是好事.....一番话讲得我无地自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李氏急道:“母亲可不能打退堂鼓。”
老太太半晌没接话,李氏急问:“难道要成全他们?”
老太太慢慢道:“若非云彰要出远门,我倒愿再等一等,看能否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李氏道:“这世间哪有甚么两全齐美,只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老太太嘲讽道:“你倒不愚笨,甚还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李氏满脸通红,不敢再多嘴。
门口婆子要禀报,萧旻摆手,掀帘探了探头,忙缩回去。绮雯不解问:“怎么不进去?跟做贼似的。”
萧旻道:“祖母在训母亲,我这会进去,母亲的颜面何存!”
绮雯抿嘴笑道:“难为你有这片心。”
俩人站在廊前,看屋瓦的雪,被日阳晒化了,顺檐沿一串串往下滴,萧旻望见梁上,旧时燕子窝犹在,一时兴起,说道:“搬个梯子来。”
绮雯问:“拿梯子做甚?”
萧旻道:“我往窝里铺些稻草,它们回来好住。”
绮雯问:“这一时半会,我上哪寻稻草去?”
萧旻冷笑一声:“你不是挺能耐的么?原来是嘴上功夫,假把式!”
绮雯晓得他恼了,不敢再造次,只道:“爷还是快进去罢,老太太等急了,又要把我们连累上。”
萧旻走进房里,上前给老太太和李氏请安,老太太拉他坐到身边,厨役送来食盒,绮雯等丫头摆桌,老太太笑道:“想吃甚么就吃,都自在些,不用拘礼。”
萧旻挟了块白菜猪肉饼儿,尝了尝,赞不绝口,端起盘给绮雯,说道:“给林小姐送去。”
绮雯不敢接。
李氏道:“好生吃你的,操那份闲心。”抻手接过,仍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叫来厨役,命她们再去煎几块,送往林婵的客院。
一顿无话,待吃毕,用过漱口茶,老太太微笑道:“乖孙儿,我有几句肺腑之言,你可愿意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