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晦,风吹琼花,瑞雪压青松。过了踩春桥,前路愈发黯淡,不见人烟,福安从树后闪身而出,拦住萧云彰去路,拱手作揖。
萧云彰接过伞,命萧乾提了灯笼,站在桥口,谨防人过。再低问:“你怎么来了?”
福安将他主动负荆请罪一事,原原本本说了,萧云彰道:“萧肃康果然谨慎多疑。”
福安道:“我出房时,大夫人恰进来,慌慌张张的,隐约听到她说,有人死了。”
萧云彰问:“可听清死得何人?”
福安道:“未及听清,便被薛京赶走。薛京不似萧贵跋扈,他不爱说话,但身手了得。”
萧云彰道:“萧肃康养了暗卫,十分凶狠,薛京或是其中一个,你在他身边,切记处处小心防范。”
福安称是,又道:“还有一桩事。萧旻与林家小姐的婚配,多半难成!”
萧云彰说:“也能猜到!林家如今光景,已不似当年盛况,人走茶凉,贬黜的官员,秩级五品,萧肃康岂会放进眼里!”
福安道:“确实如此!萧肃康有意高攀徐阁老的女儿。”
萧云彰道:“内阁首辅徐炳正,位高权重,两家若结为姻亲,对萧家来说,倒是一桩美事。旻哥儿是怎样态度?”
福安回道:“旻哥儿一向惧怕父亲,此趟倒出人意外,他屡次忤逆父命,执意迎娶林小姐。萧肃康无计可施,欲要请老太太去劝服。”
萧云彰笑了笑:“这位老太太,极擅言辞之能事。”
福安迟疑道:“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云彰道:“但说无妨。”
福安道:“老太太有意让林小姐,做爷的续弦。”萧云彰不笑了。
福安连忙道:“还是猜测,不一定成真。”
萧云彰说:“你去吧!”福安作揖告退。
萧乾过来提灯引路,萧云彰略站了站,看向天空,烟火再绚烂,终将陨灭,伸手接住一片灰,心底忽觉得落寞。
翌日,萧旻正洗漱,绮雯来找,也不进房,凑近雕花槅子外窗,笑嘻嘻说:“老太太叫你过去呢,一道用早饭。”
萧旻擦干手脸,披了雪青绣团纹镶银貂毛斗篷出房,走着问:“除了我,还让谁去了?”
绮雯回道:“还有大夫人,再没旁人。”觑眼轻笑,拿纤指儿点他:“我晓得你为何问这话?是怕大老爷也在!从前算罢,你现在好歹新科状元,又翰林院修撰,怎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萧旻嗤笑一声:“我何时惧过他?”抓她手道:“你甚聪明伶俐,待我和阿婵成婚后,讨你来服侍她。”
绮雯甩开道:“先想想这婚成不成罢!”
萧旻敛笑问:“你话里何意?”
绮雯暗悔失言,连忙笑道:“呸,呸,我有口没心,随便乱说的。”
萧旻愈发起疑,无论如何逼问,她嘴紧如蚌壳,半字不吐。
老太太房里,萧云彰也在,问过安后,看坐吃茶,他道:“元宵已过,年事已了,冬去春来,适宜远行,我跟母亲辞别,要往南方一趟。”
老太太问:“一定要你去?”
萧云彰道:“这批货量多贵重,旁人押解,我不放心,须得亲自去!”
老太太又问:“打算几时起身?”
萧云彰道:“二十日,准备齐当便走。”
老太太皱眉,掐指数数:“没几日停留了!”
丫头在门外禀:“大夫人到了。”
萧云彰随便指了一事,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