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点头,掀帘入房,火盆烧得旺,暖若初春。她脱掉斗篷,小眉接过挂了,刘妈斟来热茶,林婵问:“妈妈最懂规矩的人,明知男女大防,为何还要相邀旻少爷进房?”
刘妈回道:“我为小姐心急火燎。”
林婵嘲问:“哦?你也病了?”
刘妈道:“小姐还有闲心说笑!”
林婵问:“那要我怎么想?”
刘妈道:“昨日抵达萧府门前,等足半个时辰,才来婆子引我们进去。”
林婵道:“婆子说了,年除之日,宗祠请神祭祖,腾不出身,倒也可谅。”
刘妈道:“萧府高门大户,却让我们住这等寒酸地儿。”
林婵道:“这本就是客院,我们来者为客,说得过去。”
刘妈又道:“老太太,大夫人,从昨日和家宴,到今儿花厅听戏,绝口不提小姐婚配之事。”
林婵淡道:“未出年节,提也无用,急甚么!”
刘妈道:“那昨夜火炭呢?若不是惠春相助,我们早冻死了。”
林婵道:“这倒是.....”微顿道:“这不是没冻死嘛,还送来五袋火炭赔罪,我们要再计较,太小家子气。”刘妈一时语塞。
林婵笑了:“你瞧,连我们自己都没能说服,怎好说人家薄待?”
刘妈半天道:“早先听戏,提起火炭,老太太也问了,小姐为何不说?”
林婵反问:“你以为老太太没听见?”刘妈微怔。
林婵吃口茶:“老太太是难得糊涂。”
刘妈道:“我是真糊涂了。”
林婵道:“她们不问,我们也不提,莫自乱了阵脚,耐心等讯就是。”
刘妈叹息一声:“夫人当初肯订下这门亲事,也是左思右想过。现在看来,旻少爷是个好的,那样的人物,新科状元,又在翰林,方才对小姐说的几句话,听得出真心。”
林婵沉默,吃过茶说:“我昨晚没睡好,此时有些头疼,要歇会儿。”
刘妈忙去理床,林婵解衣睡了,小眉放下窗帘,怕火盆熄灭,又添了两块炭,这才蹑手蹑脚走出房,刘妈和那粗使婆子熟稔了,躲到耳房玩骨牌,她看看天,片雪如琼花,乱舞纷纷。
萧云彰到了怡花院,门首下轿,雪花落在他肩上,萧乾打起伞,入门到中堂,鸨婆赶来迎接,萧云彰给萧乾使个眼色,萧乾忙取了两封银子一百两,递给鸨婆,鸨婆连忙接了,千恩万谢,深深道个万福。
萧云彰问:“可有人寻我?”
鸨婆回话:“有一位贵人,说姓张,打南方来,开酒铺子的。”
萧云彰笑道:“快带我去。”
鸨婆前面引路,萧乾萧贵跟在最后,鸨婆问:“棠红晓得爷要来,拒了所有客,只专心等着。”
萧云彰说:“好。”走进房中,果然张姓客人,正坐桌前吃茶,萧云彰道:“准备一桌席,要上等的酒菜,让棠红也来助兴。”
鸨母道:“这还劳需九爷吩咐!”领命去了。
萧云彰命萧乾萧贵,在门外守着,即关了门。
护院搬来椅子,伺候两人坐下,又送来茶水及各色点心,招待殷勤。
萧贵从未来过这等地方,满眼新奇,拈了块枣泥馅的热糕,尝了两口,十分鲜甜,竟比府中所吃,还略胜一筹,一个妓女摇摇摆摆路过,硌了一下,唉哟娇唤,竟是踩到萧贵的脚面,媚眼直剜他,萧贵没了府里霸横气焰,连声表歉,妓女嬉笑一声:“两门神儿。”
萧乾说:“滚,滚。”
不肖半刻时辰,丫头送来佳肴美馔无数,一盘盘端进房内,棠红也抱了琵琶,带两乐妓进房,萧贵猛然一见,不由魂销魄荡,骨酥筋麻,忽听楼下笑闹频频,坐不住,扒了楼梯往下张看,摆了两三桌,十数锦衣老爷拱手寒暄,你推我让,依次落坐,许多妓女团团围住。
萧贵看不清,和萧乾说要上茅厕,一径下了楼,走到近处张望,只觉环肥燕瘦,如仙胜妖,真是大开眼界,时不时有妓女走动,不甚与他撞个满怀,鼻中满盈胭脂香气,所触之地,绵软柔滑,一时心醉神迷,见无人与他计较,便大了胆子,故意去与她们相撞,正暗自得趣之时,后领被一双大手拎起,那人喝道:“小奴才怎在这里?”
他听声音,甚是熟悉,回过头看,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