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转向那几个侍卫,二话不说,抬手就给那个领头侍卫左右两个巴掌!
“你眼睛里糊了牛屎!看清楚我们身上穿的是什么了吗!”
“洪武七年圣谕,凡着飞龙乘云甲者,可持械直入大内行走!”
挨了两巴掌的侍卫头领满脸不忿,正要开口,却被裴二郎率先开口怼了回去:
“你的上差是谁!”
侍卫头领梗着脖子,大声说:“我的上差是孙都统!”
“孙都统?芥菜籽大的官儿谁认得!往大了说!”
“是……是裴元大人……”
“那你再看清楚小爷是谁!”裴二郎一脚踹去:“我是山西平阳裴氏二郎!裴元是我大哥!”
这话一出,侍卫头领顿时哑火,裴二郎厉声骂道:“回去打听打听!我哥自洪武六年入职大内侍卫上官,哪个刺头没被他揍过!若是觉着皮紧,我可以替我大哥给你们松松……”
几名侍卫顿时被镇住了,他们又看了看二人身上的金甲银鳞,急忙闪开道来。
宫门在金属刮擦声中缓缓开启,二人并肩走入皇城。
“你怎么来了?”蓝朔楼低声问:“今天你不该跟着指挥使裴宣大人去鸿源茶楼吗?”
“不想去,我爹也不去了。”裴二郎把大杆刀扛在肩上:“你还不知道吧,那鸿源茶楼,正是安庆公主驸马欧阳伦的产业。”
“我还以为你们士族都喜欢抱团呢。”蓝朔楼笑着说道。
“那也不能随便乱抱。”
蓝朔楼步履匆匆,他穿过夹道时,檐角铜铃忽地乱响。
蓝朔楼望见南康公主朱玉华正立在滴水檐下,鸦青鬓发间只别了支素银簪,瓷白面容比身上月白缎袄还要冷三分。
“吴太医在母后的坤宁宫。”朱玉华用帕子掩着唇,轻咳了两声。
她看着眼前的故人,低声说:“本宫现在要去春和宫看望福宁姐姐,就不陪蓝将军多叙了。”
说罢,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一名小宫娥去为蓝朔楼引路。
她说话时睫毛始终低垂,像尊失了香火的玉观音,连指派宫娥的动作,都透着几分倦怠。
坤宁宫的苏合香里混着药香,蓝朔楼转过百子柜,正听见吴桐那熟悉却沙哑的声音。
“太孙脉象已趋平稳,倒是娘娘夜咳痰中带血,此乃体虚之象,当悉心调理啊……”
“吴先生,你辛苦了。”马皇后微微笑着,她抬手的时候,吴桐这才发现她中衣领口还别着银针,显然是刚拔了针就起身见客。
吴桐握笔的手顿了顿,一滴墨落在案头摊开的药方上。
他伸手解下腰间皮囊:“这是臣今晨刚刚调好的川贝枇杷膏,娘娘含服时……”
话音未落,马皇后就已经拔开塞子,抿了一口。
她眉眼弯弯,笑着说道:“甜得像我老家泗州的枣花蜜。”
这时,吴桐搁下墨笔,合手问出了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
“请恕臣下无状,敢问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都允许何人进出走动?”
眼下虽然手术成功,但吴桐的心始终没有安定下来。
毕竟,根据史书上记载,朱雄英是爆发某种“痘症”去世的。
而痘症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宽泛概念,小到过敏皮疹,大到免疫系统缺陷引起的并发症,甚至是天花这样的烈疾,都符合“痘症”的表征描述。
马皇后听了他的话不由一愣:“我这坤宁宫乃宫闱重地,就连太子问安都需通禀,唯一畅行无阻的,怕是也只有圣上了。”
她敏锐察觉到吴桐眼底涌现的凝重,轻声问道:“先生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吴桐浑身轻轻一抖,他连忙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这几日皇孙体虚,不可有外人凑近,另外还请娘娘撤去原有被褥,从东宫拿皇孙原本所用的被褥来。”
他这样做,是在从最大程度上,杜绝过敏源。
马皇后听罢点点头,她看着吴桐神色里的凝重,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门外,蓝朔楼捏紧枪杆退到廊下,他原先看到吴桐佝偻的背影时心里还有些担忧,但是见到这家伙还能给皇后娘娘诊病开药,心下倒是放心了些许。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侧殿的廊下,直殿监大太监王德成面色阴翳,正贴着墙根,急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