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傲骨(2 / 2)

欢声笑语里,老人锐利的眼神打量过去,发觉太医院只来了自己一个人,就连太医院院使大人陆九霄都不在席间。

也对,那陆九窍一肚子弯弯肠子,谁都不愿和他结党。

药童在这遍地权贵的地方,反倒如鱼得水起来,他左右来回打着招呼,仿佛每个人都是他沾亲带故的叔伯大爷。

王太医看到,宴席上首坐席处,驸马欧阳伦正和韩国公李善长高谈阔论。

二人一个穿着布衣却器宇轩昂;一个满身锦缎却低眉顺眼,不由让王景仁感到一阵讽刺。

看着堂下推杯换盏的众人,李善长的老眼里不禁划过一丝快慰:“今日借着驸马爷的这方宝地,让我们这些淮西老伙计欢聚一堂,老朽谢过了。”

欧阳伦见状赶忙翻身下拜,他笑着说道:“韩国公哪里话!我一个穷小子,能靠着点微薄功名,和列位大人同殿称臣,是我的荣幸才对!”

见驸马爷这么识相,李善长的老脸上绽开笑容,他扶起欧阳伦,和蔼地问道:“不知安庆公主殿下今晚为何不在啊?”

“别提了!”一提到自己妻子,欧阳伦眼神里倏然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无奈,他瞧了瞧皇城方向,说道:“她听说自家妹子哭白了头发,这都俩月了,天天晚上都去皇城里陪她。”

“果然是骨肉至亲啊。”李善长抚髯而笑:“说起来,下嫁我儿李祺的临安公主,还和怀庆公主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呢!这段时间她听说了自己妹妹的事,也吵着非要来应天陪她。”

“那韩国公可否俯允?”欧阳伦问道。

李善长哈哈大笑:“当然没有!妇道人家就该守夫家规矩!驸马爷以后自然会懂!”

“好个规矩。”欧阳伦抚掌大笑:“后生谨记!”

这时,鎏金走马灯投下的光影扫过李善长的脸,将他嘴角的皱纹切成沟壑纵横的旱地。

老国公端起龙泉窑青瓷盏,盏中映出欧阳伦谄笑的倒影,像条盘在玉璧上的竹叶青。

“太子仁厚,东宫早晚是文官的天下。”李善长指尖摩挲盏底,他骤然脸色一变,声音低沉道:“可咱们的太孙殿下……前日竟敢当廷质问户部《鱼鳞图册》错漏,颇有当今圣上的风骨啊。”

满座勋贵的笑声戛然而止,工部尚书徐铎的象牙箸“当啷”坠地,惊得案下啃骨头的细犬浑身一抖。

李善长这话既含蓄又明显,在座众人又有谁不知当今皇帝正在大刀阔斧提拔新人,整饬勋贵,那两年前的胡惟庸案,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此时的淮西勋贵集团,犹如一座外表巍峨却根基动摇的大厦,徐达、汤和等老将仍在支撑门面,蓝玉、傅友德等新人试图突破阶层壁垒,而李善长的隐退与胡案的余波,预示着集团即将迎来更剧烈的震荡。

这一群体的命运,不仅是个人的荣辱沉浮,更是明初朝堂生态的缩影——在皇权的绝对权威下,任何军功集团都难以逃脱“狡兔死,走狗烹”的历史铁律。

“介庵兄啊。”李善长突然转向角落的王太医,浑浊老眼射出精光:“记得洪武十一年的济南府天花大疫,是本公举荐你去赈灾的吧?如今……”

王景仁听出,李善长话里话外,都在试图拉拢自己。

结合他方才对朱雄英的评价,王景仁不免感到一阵恶寒。

他转头迎向李善长,目光中瞬间挂上几分老迈的凶意:“当年国公对老臣说,愿我能平天下疾——可惜今日宴上,老臣嗅到了一股砒霜的怪味!”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药童慌忙打圆场:“师尊的意思是……”

“意思是韩国公该换方子了。”王景仁豁然起身,腰间药囊撞翻桌上酒盏:“洪武十一年,老臣治的是时疫,如今这淮西富贵病,恕药不对症!”

李善长脸色大变,满脸皱纹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兽面:“介庵兄可知?您太医院的那位年轻吴院判,如今可是在昭狱中,求生无路求死无门啊……”

“可我怎么听说,哪怕是锦衣卫的绣春刀,也没治好他那弯不下的腰。”

王景仁说着,抓起案上炙鸭,撕下条鸭腿掷给细犬:“那群飞鱼服,就像这畜生,啃着人骨头还要装忠犬哩!”

欧阳伦的错金酒樽“砰”地砸在桌上,他猛地起身,腰间玉带撞得杯盘狼藉:“老匹夫!别以为给皇上看过几天病就能……”

“驸马!”李善长抬手按住勃然大怒的欧阳伦,指甲深深掐进对方肥厚的掌心:“王太医这是教咱们养生之道呢——听说太孙殿下近来苦读《黄帝内经》,还请王太医多费心才是。”

“告辞!”王太医甩开袍袖,大步离去。

更鼓声穿墙而入时,王景仁已经走到月门前。

药童追上来拽他衣袖,反被他一把甩开:“摧眉折腰,卑躬屈膝,白教了你那么多祛媚正邪的针法!”

药童正欲答话,后花园中突然爆出喝彩。

原来是李善长趁着酒兴,为欧阳伦挥毫写下“忠孝传家”四字墨宝,博得满堂赞颂。

泼墨的狼毫笔尖蘸满鲜血般的朱砂,洋洋洒洒落在洒金宣纸上,宛如片片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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