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囹圄(1 / 2)

春去夏来,时光荏苒。

转眼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两个月。

锦衣卫,诏狱。

两名狱卒站在甬道口,其中年轻些的狱卒从腰包里掏出一小撮烟丝,用皮纸卷成颗草捻,卷好之后一掰两半,递给身旁年老的狱卒。

那老狱卒鹰钩鼻,塌扁嘴,一脸奸滑相。

他也不推辞,直接就拿过草捻,叼进了嘴里。

二人从油灯边上点起烟卷,用力吸了一口满是烟油糊味的浓雾。

阴湿的甬道里浮着层血苔,像给青砖铺了层烂肺。

腐肉味混着尿骚在砖缝里沤了不知多久,早腌出股黏稠的尸臭,连老鼠都不愿久留,叼着半截断指从两名狱卒靴边窜过。

“昨儿个丙字三号那个御史上吊了。”年轻狱卒把油灯挂上铁环:“老哥儿,你说甲字九号这个太医能撑多久?”

老狱卒嘬了口烟卷,撩开眼皮问道:“赌什么?我押入伏前疯。”

“太迟。”年轻人舔了舔缺牙豁口:“没见送饭时他在跟白骨唠嗑?这种读过书的,疯起来快。我赌他芒种之前,准咽气!”

火光照亮尽头囚室,铁门上的窥孔像只溃烂的眼,透出一丝丝浑浊的光。

里头的咳嗽声忽重忽轻,像钝刀刮着人的牙根。

“别小看这小子。”老狱卒抠着指甲缝里的黑泥:“关铜筑房——没窗没光,寻常人七天就自尽了,可你瞧这小子,别看疯疯癫癫的,却足足挺了两个月!”

他们的交谈声在甬道四壁间回荡,化成一阵高高低低的回响。

甲字道,九号牢。

吴桐团座在地上,这方狭窄逼仄的斗室内,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条用木板搭成的床。

而吴桐刚进来的时候,就在这条光板床上,摸到了一副冷冰冰的硬物。

吴桐好奇地摸索着,当摸到一半的时候,他骇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那东西分明是一副完整的白骨!

听到他的跌跄声,外面狱卒的笑声穿进铜筑房:“吴院判莫惊!这位是工部的张大人!等您多时啦!”

就这样,吴桐和这具骷髅共居在这方黑暗的囚牢里,一关就是两个月。

在此期间,他始终通过眼前的系统光屏计算时间,看着自己剩余生命的倒计时从4500小时一直跌到2850个小时。

为了避免因为长期失去时间观念而导致的精神错乱,他一直用石块在墙上刻着日历,就像孤岛上的鲁滨逊在十字架上计算天数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副白骨也不再那么恐惧了,毕竟在现代的时候,他在大学不止一次解剖过大体老师。

他按照记忆中的解剖图谱,摸黑把这具骷髅拼凑起来,将他轻轻安置在了墙边。

闲来无事,自己每天都会花大量时间,把自己脑子里的现代知识讲给他听。

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为的是给自己大脑持续施加刺激,不让自己失去逻辑性。

偶尔,他也会将自己如今的爱恨讲给他听,讲到情深处时,时常垂下泪来。

两个月的幽禁,他的头发和胡须都长了许多,似乎苍老了几十岁。

持续的剧烈癌痛让他几度濒临崩溃,他不知多少次把头在墙上撞出血了。

可恰恰也正是这种疼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保持清醒,你还活着。

这时,外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一阵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

铜筑房门上的小窗锵锒一声打开了,外面的光斜斜照进斗室,刺得吴桐一时闭上了眼去。

铁窗漏进的光像把生锈的刀,将袁忠的脸劈成阴阳两半。

袁忠望着瘫坐在骷髅旁的吴桐,眼神里流露出不忍。

枯槁的故人早已看不出原有的风采,倒像具披着破麻布的干尸。

唯有那双仍然明亮的眼睛,还昭示着他不曾摧折的锐气。

“吴道长何苦。”袁忠叹息一声,他轻声说道:“怀庆公主殿下知您入狱,当晚便大哭了一场,第二天起来……已是青丝尽白,满头霜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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