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里的自己仍在旋转,第十二圈半的停顿像根刺扎进画面,可本该消散的幻影没有消失。
它褪成半透明的灰白,飘到观众席第一排坐下,双手交叠在膝头,真像个普通观众。
“更邪门的是这个。“林导调出手机相册,滑动的指尖在发抖。
每张照片都是空舞台,中央一道模糊的剪影,台下坐满影子般的人。
拍摄时间全是闭馆后的凌晨,“我问了昨天来参观的人,十个有八个手机里多了这张。“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瘆人,“他们说......总觉得照片里的观众在等什么。“
博物馆的老电梯“叮“的一声,程老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拄着根枣木拐杖,背驼得厉害,却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岁月。
苏晚萤迎上去时,他从怀里摸出团黑黢黢的东西——是根旧舞台幕绳,绳结处还沾着暗红的锈。
“当年锁门的机关,是有人从外面落的。“程老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他枯瘦的手指抚过幕绳上的勒痕,“小棠跳完最后一圈时,门已经打不开了。
她死前拽着这根绳子,说'妈,我鞋带你系错了'......“他松开手,幕绳掉进苏晚萤掌心,“有些谢幕是告别,不是轮回。
小苏啊,别让它困住你。“
沈墨在解剖室调显微镜时,窗外的光正爬上操作台。
他面前摆着个玻璃样本盒,里面是昨天那个说“看见观众在鼓掌“的参观者的脑组织切片。
目镜里的神经突触间隙,浮着极细的霜状结晶,排列成0.7秒的波形——和小吴的音频、苏晚萤的脑电,完美重合。
“它没赢,我们也没赢。“他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苏晚萤。
她身上带着博物馆老木头的味道,混着点消毒水的苦,“它学会了'未完成',我们也学会了......有些事不能彻底结束。“
苏晚萤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样本盒。
结晶在她触碰下泛起淡蓝的光,像极了昨晚展柜上碎裂的霜片。“周小棠的幻影现在坐在观众席。“她望着窗外,博物馆的外墙玻璃上,果然映出模糊的人群轮廓,“林导说,有个参观者说照片里的观众在'等谢幕'。“
沈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玻璃上的剪影突然动了动,中央的舞者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
晨光穿过玻璃,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昨晚展柜里松开的鞋带,软塌塌却自由地垂着。
“它看见了。“苏晚萤轻声说。
沈墨握住她的手。
解剖刀还搁在操作台上,泛着冷白的光。
可此刻他更想握紧的,是这双带着温度、会颤抖、会中断、会不完美的手——这才是对抗所有残响最锋利的武器。
窗外的掌声还在响。
这次不是完美的一分钟,不是十三圈的轮回,是59.3秒的未完成,是第十二圈半的停顿,是有人终于学会,在该谢幕的时候,说一声: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