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快速翻阅着手稿,每一份手稿都记录了一段撕心裂肺的遗愿,每一段遗愿的末尾,都用朱砂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
当他看到第七份手稿末尾那个符号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由七道细微弧线构成的变体图案,扭曲、挣扎,充满了不甘的张力。
这正是法医在周振国解剖台上,发现他自己用指甲刻下的那个符号!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仿佛被一道闪电串联起来。
这些符号不是什么需要破译的密码,它们是签名,是那些跨越百年、不肯安息的执念者,在现实世界刻下的、独一无二的“存在证明”。
“栖梧里。”沈默放下手稿,立刻拨通了苏晚萤的电话,“我们必须再回去一趟。”
当两人重返栖梧里旧址时,这里已经是一片拆迁后的废墟。
推土机巨大的履带印痕碾碎了所有的生活气息。
他们根据老地图和记忆,在那片曾是义济堂后院的区域里仔细搜寻。
最终,在一堆残砖断瓦之下,他们找到了一口被碎石和垃圾掩埋的枯井。
井口不大,井壁由青砖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大多已被岁月风化得模糊不清。
苏晚萤从车里找来一瓶水和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井壁上的污垢。
随着泥土被拭去,一些残缺的词语渐渐显露出来:“同葬”、“共忆”、“不痕”、“永随”……每一个词都像一声叹息。
沈默没有被这些字迹迷惑,他用采样工具撬下一块井砖,又在井底挖取了一些深层土壤,带回实验室。
检测结果在凌晨时分出来了,结论让整个技术中心陷入死寂。
井砖的烧制黏土中,混有经过高温焚烧后的人类骨骼钙磷残留物。
而井底的土壤里,检测出了远超自然背景值的高浓度锝99。
证据确凿。
这里曾经长期、反复地掩埋过沾染了放射性物质的遗骸。
那些“代语匣”,那些承载着遗愿的陶片,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都沉眠于此。
沈默看着分析报告,低声推论,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那些亡魂解释:“这里不是墓地,也不是简单的善堂后院……它是一个‘记忆熔炉’。无数相似的、强烈的执念在这里被投入、叠加、提纯,在放射性物质的催化下,最终凝结成了那个我们称之为‘残响’的核心。”
当晚,沈默独自一人留在实验室,将石碑被激活时的监控录像一遍遍重放。
他将画面放大到极致,逐帧分析那团黑雾中“眼睛”出现的瞬间。
画面本身已经没有更多信息,他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音频。
他调出完整的声谱图,屏幕上充满了杂乱的背景噪音。
但他没有放弃,将所有的计算资源都投入到降噪和滤波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脑的处理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终于,在庞杂的噪音被层层剥离后,一段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极低的声波显现了出来。
沈默戴上耳机,将那段声波转化为音频。
一阵微弱的、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的电流嘶嘶声后,一个极其模糊、混合了无数人声的合成音,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
“……听……见……我……们……吗?”
沈默猛地摘下耳机,胸口剧烈起伏。
他关掉音频,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沉沉的夜幕,城市的灯火在远处织成一片沉默的光海。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不是在侦破一桩离奇的案件,而是在回应一场跨越了整整一个世纪的、绝望的集体呼救。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发疯似的震动起来,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是小李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和急促。
“沈组长!不好了!赵法医……赵婉她,失踪了!”
沈默的眼神瞬间凝固,他猛地转身冲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疾飞,迅速调出了市局大楼门口以及沿路的所有监控录像。
他死死盯着屏幕,时间轴被飞速拖动,最终定格在一帧画面上——那是赵婉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