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爷和老太君本来也要休息了,突然自己的大儿子就拽着小儿子进来,眼睛通红,似是恨极的模样。
又没多久,两位儿媳妇和两位孙媳妇并三位孙儿也到了。
一时间,奴婢们纷纷点灯,院内、屋内灯火通明。
老太爷皱着眉头,有些不悦:“伯权,什么事,这么着急?”
“父亲,母亲。”李奂红着眼,递上信件,“这是青州求知书院来的信件,请过目。”
“哼,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事。”李老太爷满色不悦地接过信,对着灯烛看了起来。
越看胸廓起伏越大,到最后,手都开始抖起来。
老太君看着奇怪,凑过去一起看,那信上的字,每个她都认识,看着看着,她就觉得头晕起来。
随着一众人的尖叫,她便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李单本来烦躁的神色逐渐凝重,上前两步扯过信件,一目十行地略过,下一瞬,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整个人向后两步,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小婢们和媳妇连忙对老太君又是送水又是顺气,老太君终于颤颤巍巍醒过来。
老太君醒过来,指着李尚书,“他们!他们——他们怎么敢啊!”
“姓李的!你给我个交代!我唯一的女儿的孩子!唯一一个剩下来的孩子啊!”
“奂儿,你跟为娘说啊,不是说璟儿在青州好好的上学吗?”
朱氏看了自己的小叔子一眼,小心地在呆愣的他手上取过信件,三个小子围着他看。
信件的内容不长,也就百来字,却宛若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他们全部人的脸上!
他们千叮万嘱,一心一意想照顾的孩子,竟然已经在一个镇上乞讨了三年!
他们还准备对求知书院和叶家大开方便之门。他们,被人戏耍了!
是从未受过的羞辱!
“办这事的人呢?”李单的语气森森然。
宋氏闭上了眼,心里对办事的奴才恨极了,真是会办事,给她丢了个大脸!
宋管事和他媳妇进来的时候,头都不敢抬一下,在京中,虽然大家都说要治家宽宥,但那只是对不犯错的人而言。
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得了急病去了的奴仆。
就算没病,只需要按着泡一晚上的井水,再赶出去不给看病,基本上就没活头了。
多的是乞丐寻被驱逐的奴仆的晦气,弄死了去府上要赏钱。
宋管事和他媳妇周妈妈都是家生子,两人是见过曾经的叶老爷和叶三姑娘的,更是在叶少爷小时候见过一面,所以当这个每年探望叶小公子肥差出现的时候,他和他媳妇毫不犹豫地自告奋勇接下。
他来的路上已经有人给他通过气了,是叶家那边出了大岔子。
“宋管事,每年府里拨给叶府的养叶璟的一千两,到底都去哪里了?你到底怎么办事的?!”
宋夫人气得一脚踹翻宋管事。
宋管事抖若糠筛,他不敢说话,那每年的一千两,他贪了一半,所有拨给叶璟的东西,他都贪了一半。
“陈棋,去派人去宋管事的家里看看。”李单懒得跟这样叛主的罪奴多废话。
宋夫人闻声知意:“按我朝律法,偷盗过百贯者,杖七十。”
“夫人!老爷!我说!奴婢说!”周妈妈爬到宋夫人的脚边,开始磕头。
“我们确实每年都有将东西送到叶家,也是叶家的举人老爷,叶家主叶城接待的我们,还叫出了名叫叶璟的孩子出来跟我们说话,我们见过那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跟个福娃娃似的,前两年真的去书院上学了!”周妈妈赶紧捡重要的说。
“我们也有疑虑,怎么不像三姑娘,但是叶家全家上下,不,全族上下都说只有一位叶璟少爷就是他!”
“对、对!”宋管事也连忙辩解起来,“真是全族上下都说这个少爷就是我们的叶璟少爷,说是孩子还小,一天一个样,说如何如何跟三姑娘的夫君叶老爷长得如何像,小的就觉得可能真是孩子越大越像父亲。”
李奂看了自己的大儿子李固言一眼,又转头看向众人:“父亲、母亲,二弟,我有一计,今年还未送去银两,不如就让我和固言带着这两罪奴去送,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也探一探叶家的虚实。”
“我们带上银两,快马前去,不过二三日的脚程。此事事不宜迟,越早动身越好。”
“那圣上那边?”朱氏不放心问道。
“我去和陛下说。”李单明白了自己哥哥的意思。
“你们二人,给大爷办事机灵点。”宋夫人看着堂下的二人,威胁道。
“就不能把璟儿带回来吗?”李老太君受不住,哭着问自己的丈夫。
叶家之事涉及太大,李尚书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秒,纷纷摇了摇头。
“时机未到……”李奂艰难的说。
“到底要什么时候?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的璟儿吗?”老夫人涕泪横流,锥心剜肉之痛,莫过如此。
她的女儿一共就生了一对儿女,大女儿叶舒已早早出嫁,还剩这个璟儿,是她挂在心头的孩子。
李家富贵,如日中天,娶的媳妇都是清流显贵,她的一双儿子,更是官拜内阁、尚书省。
她的三个孙子,李固言是去岁探花郎,固行和固举都是秀才。
如此光明的后代,如此光明的家族,怎么就养不了一个叶璟呢?
她日黄泉去见女儿,要是她的乖女得知自己的孩子在那么小就当着乞丐,该如何恨她?
她又有何面目去见女儿?
“去……”老太君哽咽的难以自已,“快去,快去看看璟儿。”
宋管事和周妈妈以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连滚带爬的出去准备。
宋夫人给身侧的嬷嬷使了眼色,那名嬷嬷微微点头,趁着众人没注意,跟了出去。
宋嬷嬷是自幼看着宋夫人长大的,感情深厚,非比寻常,一生没有出嫁,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宋夫人的一个眼神,她自然懂了她的意思。
宋掌事的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但是背主,就是死罪。
“不许让宋掌事和周妈妈有回家的机会。”她站在院门口,跟手下的小姑娘吩咐。
小丫头诧异地看了宋嬷嬷一眼,低低地应了一声,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等他们回来,就直接……”小丫头试探着问道,手指了指奉天府尹的方向。
宋嬷嬷笑了笑,对小丫头夸奖,“孺子可教。”
四匹快马从李府出发,卡着宵禁的最后一刻,冲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