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
“老爷,这是那杨氏一门的资料。”
叶城院里的叶管事递上一沓厚实的册子。
叶城翻了翻,册子里记着杨父和任母在县里几年的生平,还有杨父曾经的商贾身份。
“这任氏,怎么回事?”叶城指着任宝衣的名字,问道。
任宝衣的记录上只有籍贯,和突然出现在了青州府,既不是青州府的本地人,也没有过往到青州府定居的详情记录。
父母名字也无记载,像是一位活脱脱凭空变出来的人似的。
叶管事并不在意,“这年头孤女多的是,没有记录可能也是太过于平平无奇,当值人员懒得写罢了。”
“那些城门楼子的,都是混功夫的,只要该查的挂件没事,就都让过了。”叶管事想了想,找补了一句。
叶城深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他不知为何,又突然想到了八年前的夺位纷争。
太子在去蜀地治水的路上薨逝,三王、四王、六王夺位,朝野之间一时动荡,许多豪门士族在那场动荡里被清洗,出了不少朝野大案。
从宫妃到前朝,缠缠绵绵,抽丝剥茧,一家又一家的世族倒下。
八年,耗尽了先帝的心血,人命成了权力的添头,不同势力的人一批又一批地站起来,以家族和性命做赌注,压上了全部。
在朝为官者,全都是正儿八经过了进士榜的天之骄子,放在地方上都是光宗耀祖的进士老爷。
每年进士榜入榜者不过八九十人,而天下英才百万之众。
能在朝中有资格上桌的又是优中之优,人中龙凤耳。
而此人中龙凤,也有千人之数。
扶摇直上,青云之路,想之当然,说之容易,但已身亲历,便知何其艰难。
他们叶家……
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之事……算他有错,可他已知错了,若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小心谨慎。
再说,他现在做叶氏之主,不也留了那主脉遗孤叶璟一条命?
叶城悠悠地叹了口气,“世人只道我冷血不顾主脉嫡支,可谁又能懂我苦心?”
“那稚儿如今不过七八,是否能有担当、能否读书、能否科考进入仕途犹未可知。”
“我想重振叶氏一门荣光,哪里能靠一个孩子?不还得我们大人出面?”
叶管事赶紧马屁拍上,“就是,老爷日夜伏于案牍之中,既要处理家中事物,又要准备每年的科举,还要教导弟子,其中辛苦,外人哪得知晓?不过是只看人前风光罢了。”
叶城点了点头,倒像是自哀一般:“都盯着我这个位置,可让他们来,哼,他们能行?不还是靠我。”
他说着,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像扔垃圾一样随意一抛。
“孤儿寡母,不过是靠着铺子租金度日。哼,敢动我儿,给她们一家个教训。”叶城看着叶管事,“此事无需打扰夫人了,你们自行处理吧。我不想我的柏儿下次去上学时,她们家的铺子还有人在。”
“是,小的知道。”叶管事躬身退下,夜里便清点了打手,告知众人第二日要做什么。
墨云翻滚,天幕低垂,四月的梅雨悄然落下。
此时从青州出发的官信驿也到了奉天府。
奉天府的都默认个规矩,只要是大家族的信,第一时间送到都有三十文的赏钱,便马不停蹄地送到李家门口。
大族的信多,什么问好的、奉承的、探安的,一次少说八九封,便是近两吊钱。
逢年过节的,各家族走动的信件更多了,大伙儿都抢着给大府送信,运气好还能得双倍赏钱,一天下来能得十几两银子,和家里人美美过个好年。
李家的下人一得了信,紧着小厮速速呈送到了李家大爷李奂手上。
李奂看见有青州府求知书院的信,想着应是妹妹的遗孤小子,八九岁,正是调皮的年纪,或许是书院来告状了,又或许是学业上有了精进。
他想着就笑了起来,第一时间拆开了信封。
“哗啦——”
“砰!”
李奂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后,尤嫌不解气,又砸了一个天青色官窑细口瓶。
“欺人太甚!”
年过五十的文华殿大学士,看着手中的书信,不可置信地掉下了眼泪。
“叶家,叶城!”
“阿璟——”
“妹妹——”
“妹妹啊!!!”
李奂书房的动静太大,连在隔间的朱氏和宋氏都惊动了。
朱氏和宋氏是妯娌,又是自小在京中的玩伴,两人先后嫁进李家,这些年相互扶持作伴,闺中之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宋氏将自己熟睡在怀里的小闺女李若云交给奶嬷嬷,和朱氏对视一眼,撩开房帘出门。
冷风刚过脸,两人就见李奂怒气冲冲的朝院子外走去。
李奂看到了自己妻子,脚步一顿,语气痛惜:“你和弟妹过会儿也到父亲房里,我有事要说。”
朱氏和宋氏听着李奂带着哭意的声音都吓了一跳,又想到刚才他喊着妹妹和阿璟,该不会——
“青州出事了!”
“青州出事了!”
两人异口同声,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的惊骇。
叶璟虽然孤身在青州,但叶家上下谁没被敲打过?
谁人不知叶璟背后站着他们李家?
李家身后站着康王,站着兵部、刑部两大尚书?
叶璟,到底能出什么事?
到底是谁那么不长眼,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李单本来处理公务就烦,刚一下值就被大哥拽进父亲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