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与皇帝一样,都必须得到朝廷内外的一致认可,不然连坐都坐不住。“母仪天下”四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自打三千多年前立国之日起,毗迩尼帝国便是雄浑刚健的底子,走的是激昂奋发的路线。“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类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说法,无非是后世某些色厉内荏的皇帝,为了掩饰自个得位不正的原罪,因而什么人都怕,连自个枕边人都要千防万防的无耻行径。
比起娇怯怯、弱不禁风的乖巧女子,外柔内刚性格坚毅的母亲,更有可能培育出坚韧不拔的儿女。
指望长于深宫软弱妇人之手、皓首腐儒“循循善诱”教导之下的皇子,明明连亲手杀只鸡的勇气都欠奉,却能够肩负起守护江山社稷,庇护天下苍生的历史使命,无异于痴人说梦,和瞎扯淡没什么两样,都属于严重不负责任的范畴。
谁信谁是傻子。
前朝“何不食肉糜”的悲剧,听上去不可思议,不正是这般酿成的么?
任何一小片历史的尘埃,落到具体个人的身上,都是无法承受之泰山压顶。
譬如眼下的泰兰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老大,你怎么问......”主位上的老公爵夫人看不下去了,刚开口试着给小女儿解围,便被长子抬起的手掌,平静但坚决地堵了回去。
比格.芙尔斯公爵就这么静静地、不失礼貌地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子,“恭候”她的回答。
同样是嫡亲的兄妹,右相维护自家妹子,可说是不遗余力。幼年失祜的他,面对兵荒马乱的艰苦岁月,毅然承担起守护家人的重任,为了保护妹子的安全,连性命都能豁出去;再对比自个眼前的这位,这别人家的哥哥,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胃部隐隐有了抽搐的迹象,这是泰兰忒入宫以后,肠胃便染下的毛病,一旦紧张、激动或者愤怒,就容易发作。她低了低头,惨然一笑,一双玉手悄悄缩回袖中,迅速握紧了再松开,再抬起头时,惨笑已然抹去。只听她反问道:“大哥这么问,是什么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一下,意思意思。”
比格.芙尔斯公爵云淡风轻地说道:“小妹你千万不要多想啊!”
“小妹无能,入宫八年多了,竟未能给皇上生养得一个半个皇子。实在是有失皇恩,辜负了大家的厚望。”
泰兰忒的声音开始变冷。她虽是长相妩媚艳丽,生性却极是刚强,既然身为一家之主的兄长没打算给她体面,那她干脆自个把话挑明了说。
说完,她还没忘了朝着母亲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以示歉意。
被小妹抢了台词的公爵大人,颇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用盖子拨了拨浮在面上的茶叶,又轻轻吹了两口,这才抿了一小口茶水。茶汤碧绿、清澈透明,一根根如针般竖起的叶子,青翠欲滴,半开半卷,随着氤氲的水汽,载沉载浮。比格.芙尔斯公爵手上的这杯,正宗不过的上等“毛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泰兰忒从小最爱喝的那一种。
“这都整整八年有余了,居然连怀都没怀上,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眼见丈夫出师不利,顶着个公爵夫人头衔的蓝裙少妇,跳出来帮自家夫婿撑场子了。别说同情什么的,她怼起同为女人的泰兰忒来,连表面上一丝温情的掩饰工夫都给省略掉了。
浅蓝色衣裙的二房媳妇,也开始朝着小姑子的痛脚重重踩将过去,她“咯咯”笑着嘲讽道:“哪有家里养了超过八年的老母鸡,却连一颗蛋都下不来的理?这还养着干什么,浪费粮食么?”
泰兰忒冷冷扫了二嫂一眼。
所谓是“门当户对”,贵族之家联姻,最看重的便是这一点。比起继承公爵爵位的大哥来,二哥瑟艮.芙尔斯仅仅拥有子爵的头衔,还不带世袭的,一朝故去,子嗣就连保留贵族身份都是奢望。因之这位二嫂的出身,再高都高不到哪里去。事实上,她的亲生父亲仅仅是个男爵,勉强算是踏入了贵族的行列,出于攀附权贵的目的,上赶着将嫡长女的她,嫁给了老芙尔斯公爵的次子。
加之比兹尼斯王国并不实施“推恩令”,这就导致了袭爵者之外的其余兄弟子嗣,除非特别有本事、有志气,能够自立门户闯出一番事业,否则一家大小都要仰袭爵者之鼻息过日子。
时至今日,瑟艮.芙尔斯一家仍然住在公爵府里头,蹭吃蹭喝的,狗腿子的觉悟,早就深入夫妻两人的骨髓。替蓝裙少妇撕咬泰兰忒的举动,看似无礼,实则正正体现出弟媳应尽的义务。
可惜,泰兰忒并不打算体谅二嫂的“难处”,她冷冷说道:“那是。我可比不得你,像只老母鸡那样,自打嫁入家门,一口气生了好几个蛋。如今都有四五个了吧?还真挺能下蛋的!”
“我有负皇恩,生不了皇子,自有皇帝陛下降罪,要杀要剐,由我一人承担,连累不到你们。帝国皇室血脉传承,何等神圣高贵,还轮不到你们二人置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话音一落,对面两名少妇,通通变了脸色。
“你说谁是母鸡?”
瑟艮.芙尔斯子爵夫人,尖叫着,噌的一声,直接从座位上头蹦了起来。她刚想举手指着泰兰忒破口大骂,余光却突然发现,门外侍立的几名帝国宦者,以及再稍远几步的“血兔骑士团”战兵,同一时间朝她看了过来!
骑士们冰冷的目光,腰间利剑吞口闪烁的寒光,瞬间让她恢复了理智。抬到半空的手臂,无可奈何地放了下来,子爵夫人憋得满脸通红,裹在浅蓝色衣裙里头的身躯,一个劲儿乱颤,口中“你、你、你”连声,话都说不囫囵。
她总算没被愤怒彻底冲昏了头脑。
皇帝的小老婆,照样是皇帝的老婆,公开挑衅、辱骂省亲的泰兰忒,等同于冒犯帝国皇帝的尊严。此等罪名,远不是一个属国的区区子爵夫人,凭借姑嫂不和的借口,便能轻易逃脱得了惩罚的。
刑不上大夫,那是因为大夫激怒的对象,不是皇帝本人。千刀万剐这种酷刑,听说过么?
“置喙么?外臣们何德何能,自然是万万不敢的。”
比格.芙尔斯公爵温和地摆摆手,一边示意弟媳妇稍安勿躁赶快落座,一边顺势转移了话题,道:“我芙尔斯一门,历来忠诚于皇帝陛下,自先帝起兵之日起便不离不弃,共赴国难,乃是与国同休的世袭勋贵。先帝与当今陛下对父亲大人,同样是另眼相待,君臣恩义之深,非寻常勋贵可比。”
“作为父亲大人的掌上明珠,小妹有幸被当今选中,成为陛下宫中的命妇之一,不但是我芙尔斯氏的荣耀,也是小妹个人的无上荣耀。父亲大人在世的时候,每念及此,便是满脸的幸福,即便临终之刻,依然念念不忘,记挂着小妹,无限感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小妹如能尽早诞下皇子,一来尽了自己命妇的职责,二来也是了却父亲大人的心愿。所谓‘忠孝双全’,莫过于此。唉,为兄既然接过了公爵府的担子,自然也和父亲大人一般,期盼着小妹能够幸福,得偿所愿。”
随着舒缓平静的描述,比格.芙尔斯公爵的表情,从平和到庄重,又从庄重到感伤,最后呈现出满满的关切之情。期间情绪拿捏之准,表情转移切换之自然和流畅,堪称深得老牌贵族口是心非之精髓。谈及逝去的父亲,公爵大人眼眶微红,抬头朝着天空望去,仿佛老公爵的在天之灵,正透过公爵府的雕梁画栋,注视着大家,注视着省亲的爱女。
好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
无奈久经宫斗考验的泰兰忒,什么样的演技没有见识过?她深深看了兄长一眼,说道:“难得大哥还记得父亲大人。既然大哥提起了他老人家,那就干脆一点,就当父亲大人就在这里,此刻,就坐在母亲的身旁,直说吧。”
“铺垫了这么久,大哥究竟想说什么?”
她直视着兄长的眼睛,问道。
一股无形的压力,伴随泰兰忒微微前倾的身子,压向了她身前的公爵大人。
比格.芙尔斯公爵莫名有些恍惚,他硬着头皮迎上小妹的双眸,眸子漆黑、深邃而冷漠,透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看得公爵大人浑身不自在,窒息到近乎僵硬的感觉,就这么诡异地、迅速弥漫了他的全身,于是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过了,接着说道:
“为兄想说的是,倘若,小妹今年尚是无孕在身。那么,明年家里对你的支持,不得不减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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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前板“咚咚”响了两下,这是出发的信号。
车夫挥起手中的马鞭,绕过头顶,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同时口中“驾”的一声呼喊,在周边一片沉寂的环境衬托下,显得倍加清晰有力。四匹训练有素的白色骏马,拖起饰有帝国皇室徽章的马车,缓缓提速。
全身明光铠的“血兔骑士团”战兵,拱卫着马车,开始驶出公爵府。
数千只马蹄此起彼落,尽管骑士们有意控制着速度,声势依然相当的浩大,落在地面的马蹄,“啪嗒啪嗒”轰然作响,营造出雷鸣般的气势。没有刻意释放杀气的他们,仍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流军团特有的煞气与凌厉。
早在马车启动的时候,焘儿和梅尔两名侍女,便已将两侧车窗的纱帘都放了下来。目的,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确保皇家脸面、贵人尊荣,而是为了避免车厢中的状况,让某些有心人瞧出了端倪。
脸色铁青的泰兰忒,正搂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呆滞,若不是鼻尖尚有气息进出的话,和制作精美的仕女木雕没什么区别。
她浑身颤抖,抱着自己的双手用力之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脸颊也在不住抖动,心情已然激动到了极点。纵使这样,宫装丽人只管咬着牙根,死死瞪着眼前的地面,一言不发。
车厢的地面上,除了雪白的羊毛毯,什么都没有。
眼泪,开始在宫装丽人的眼眶之中打转,然而转过来转过去,就是不肯掉将下来。
“泰兰忒,您可别吓我。想哭的话,就哭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万别憋着。”
看着主人这般模样,小侍女梅尔哭丧着脸,蹲下来凑到她的跟前,温言劝说。
“是啊!泰兰忒。”
年长一些的焘儿也凑近前来,轻声安慰她,道:“梅尔说的是。知道您心里难过,哭出来的话,相信会好受一些。您可千万别憋坏了身子。”
说完,焘儿轻轻抱住了泰兰忒一条胳膊。
冰凉的肌肤上,传来年长侍女的体温,给心如刀绞的泰兰忒,带来急需的人间温暖。她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梅尔,映入眼帘的,是小侍女紧张而满是关怀的神情;她又扭头看了看更近一些的焘儿,同样是一张情真意切的脸庞。呆滞的目光,在两名贴身侍女的脸上来来回回,足足扫视了好几回,泰兰忒哆嗦着,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自宫装丽人的眸中夺眶而出,不用钱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掉。泪水下落,长裙瞬间湿了好大一片,鲜红的石榴花色,色泽变得更加深红,赫然与战场上牺牲的战士身下的血迹那般,红到有些刺眼。
她一边哭,一边努力压制着音量,唯恐马车外头的护卫,听得真切。丰满傲人的胴-体,由此剧烈地抖动起来。
焘儿赶紧贴过去,空出来的那只手,放到泰兰忒的背上,开始从上到下的,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柔声说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自个憋坏了身子,反而遂了那些人的意。”
年长侍女稍带犹豫,斟酌着字眼安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泰兰忒与兄嫂们的矛盾,再怎么说,也是娘家的内部事务,所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身为外人实在不好介入的太深,尤其是在态度上面,一个稍不注意,火候不当,就要栽跟头。
“就是!就没见过这等心肠歹毒的女子!”
不比年长的同伴,梅尔说话可就干脆的多了,素来伶牙俐齿的她,抨击起泰兰忒的娘家人来,不带一丝的犹豫,只听她数落道:
“常言说得好,‘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哪有当嫂子的,这么欺负小姑子!不管咱们泰兰忒没出阁之前,和她们有多少过节,此刻事过境迁,早都该烟消云散,多关心关心回家的小姑子才是。怎可趁机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还有那哥俩,明知道妹子过得艰难,不说多帮扶着点也就罢了,反倒和媳妇一起,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块逼迫起自家妹子来!家门之荣耀与传承,本来就该由男性继承人一力承担,他俩倒好,自个混的不行,倒趁机发难,责怪起妹子的不是。”
“瞧他俩那副没出息的窝囊样子,连我一个女孩儿家,都替他们臊得慌!”
挥了挥小拳头,小侍女是越说越来劲,看着年长同伴递过来的眼神,读懂了其中明显阻止含义的她,也当成没看到,继续吐槽道:“就是老公爵夫人,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个闺女!”
“别人不清楚闺女的委屈,老夫人还能不清楚?明明小女儿为了一家老小的平安与未来,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孤身一个弱女子,远嫁异国他乡,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说赶紧搂在怀里嘘寒问暖、仔细疼爱疼爱,最少也要听听闺女的倾诉,看看她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去的,好宽慰劝解一下女儿心中的委屈和酸楚。老夫人可倒好,眼见儿子、媳妇们合起伙来,欺负算计她闺女,她老人家除了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竟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我区区一个外人,听了、看了都觉得心寒。更别说咱们泰兰忒了。”
听着小侍女这般贴心,快言快语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愤懑,还替自己打抱不平,泰兰忒主动握起梅尔的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用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往日就知道,大富大贵人家里头的骨肉至亲,往往还比不上所谓的外人。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就像你们两个,虽说和我不是亲姐妹,自打我入宫以来,朝夕相伴了这么些年,患难与共,这实际上的感情,比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说道:“抛开主仆名份,我可是把你们当成最亲的姐姐和妹妹来看待的。宫中苦寒,今后的日子,就全靠二位支持了。还望二位姐妹不要见外,多多帮衬才是。”
边说,泰兰忒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焘儿的手掌,泪眼婆娑地望着年长一些的对方,眸中尽是柔情与亲密。
“那是自然。”
梅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至于焘儿,也连忙朝着女主人点了点头,同样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说道:“泰兰忒对我们的好,我们心里明白,自当如往昔一般,不离不弃,一切唯您是从。”
然而一声浅浅的叹息,同时出现在焘儿的心中,她飞快扫了年轻的同伴一眼,梅尔不加掩饰的得意表情,使得焘儿的无声叹息,又比先前重了三分。
说实话,焘儿并非怀疑泰兰忒的诚意,只是人心险恶,人作为世上思维最复杂的生物之一,出了名的善变,可以同患难,不一定能够共富贵。
这身处危局的时候,一点小小的恩惠与帮助,任谁都会表示感激,大恩大德就更不必说了,什么今生肝脑涂地、涌泉相报,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种种好话,不要钱似的承诺出去。否则的话,谁还会傻到帮助她不成?
然而一朝得意,振翅高飞了,会用何等心态面对将她从泥潭里头救出来的恩人,可就难说了。自古以来,用“避大恩如避大仇”来形容这种尴尬的局面,便是最生动、最形象的描绘。
不报答也就罢了,甚至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情况,同样比比皆是。不然的话,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成语,又是怎么总结、创造出来的?每一个成语的背后,都是一段心酸的故事,都有不知多少遭受背刺而冤死的正直灵魂,永远徘徊在忘川水的另外一侧。
眼下四面楚歌的泰兰忒,说不定,很难脱离得了这种套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天晓得日后飞黄腾达了,会怎样对待她们俩人。别看现在说的无比真挚,又是姐妹相称,又是掏心掏肺、信誓旦旦的,就差杀鸡烧黄纸焚香祷告正式结拜了,可万一哪天要在政治上依靠娘家人,照样可以抛下恩怨,予以重用。今天发生的这些冲突与纷争,小儿科罢了,三两句话,便可烟消云散。
自家人嘛!
而梅尔此刻所表的“忠心”,一不小心便会成为日后的催命符,越是说得多、说得透,越是死得快、死得惨。
所谓“疏不间亲”,正是此理。
焘儿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泰兰忒说道:“今个可是您的好日子,咱不提这些不高兴的了。泰兰忒,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一下王都呢。”
“说实话,对于您自小生长的这座城市,我们可是好奇的紧。”
“有什么值得说的,”泰兰忒哂笑道:“比起咱们帝都来,这本尼菲特城,无非就是个稍微大一点的镇子,又俗气又脏乱。不客气地说,连帝国大多数郡国的县治,都比它要强上一些。”
带着“夫家贵人”的应有立场,宫装丽人刻意贬低着自个的出生地,到底是让梅尔拉开窗帘,定了定神,开始对着外面的大街,逐一介绍起来。
“这家‘云雀之家’,其实是卖乐器的,尤以小提琴之类的弦乐器出名,可别光看名字,便错把它当成是饭店;旁边的这座‘包豪斯之家’,乃是两名专事营造的工匠所创,颇为有名。除了负责给人设计、建造住宅以外,听说还附带培训学徒的功能,居然到现在还没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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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泰兰忒的纤纤玉指所向,一座座或大或小,门面或豪华或简朴,甚至是残旧不堪的房屋,被玉指的主人说穿各自的“本来面目”。
就在此时,宫装丽人的眼角,扫到了拐角上的某一行人,或者可以说,不经意之间,见到了某个令她颇感有趣的人,本已直落到低谷的情绪,就这么提升了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
“各位就别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诺尔默朗声说着,朝着送行的凯文等人,拱了拱手,以示道别。
“诺尔默少爷客气了,就让我们再送两步吧。”
黑大个凯文笑道。
他同样拱手行礼,一口大白牙,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的显眼,接着又诚恳地说道:“走得这么急,您不让我们设宴践行也就罢了,连区区两步路都不让送,试问我等情何以堪?”
他旁边的壮实矮人也说道:“就是嘛,诺尔默少爷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
诺尔默一脑门的黑线,无奈道:“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少爷,大伙儿别这么叫好不?我听了浑身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诺尔默少爷!诺尔默少爷!”
正当少年一个劲摆手,试图纠正伙伴们的错误称谓时,一把清脆响亮的少女声音从侧面响起,彻底浇灭了他的话头。少年张开摆动的双手,顿时僵在了那儿,无处摆放。
颇有一种被当众打脸、尴尬到极点的感觉。
带着一股子深深的怨念,诺尔默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长相清秀可人的宫装少女,正俏生生站在五六米外,含笑而兴奋地冲着他招手喊道:“诺尔默少爷,我家贵人有请,还请您快快移步随我前往。”
诺尔默不认识这位少女,但是毗迩尼帝国宫廷的标准女官服饰,使他瞬间醒悟到来人的身份。
更何况,宫装少女的身后,四名彪形大汉正一脸严肃的护卫着她。鹰一般警觉冰冷的目光,看谁都像是敌人,此刻正迅速打量自己一行;“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冷攒攒的全身明光铠,肆意张扬着帝国强军的彪悍与铁血。一刚一柔这两者组合在一起,极具标志性,少年想要认错,怕是很难。
他忍不住默默哀叹了一句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都提前开溜了,怎么还会在这儿被她逮个正着......”
话说,照常理,这个时辰的她,不是应该待在公爵府中,感受着久违的亲情,享受娘家人的温暖与怀抱么?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连晚宴都不吃就打道回府了?
不用说,小侍女口中的“我家贵人”,定是那位给自己惹下无数麻烦的泰兰忒了。于是揣着明白的诺尔默决定装糊涂,他一脸懵逼地、很客气地说道:“这位小娘子,我初来贵宝地,不可能认识什么贵人,你敢情是认错人了。”
“我还有急事要办,就不耽搁小娘子找人了。”
边说还边笑着朝宫装少女拱了拱手,转身就欲离去。谈话的过程中,诺尔默刻意不去看对方的身后,省得不小心与某个难缠的女人对上眼神,届时再想走可就不好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没认错!找的就是你!”
一如泼辣任性的泰兰忒,梅尔同样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怎么可能就这般放过少年?只见她抢上前,一把拽住诺尔默的衣袖,娇笑着说道:“我家泰兰忒正等着你呢!快随我去吧!”
随着宫装少女拽住少年,随行的四名“血兔”战兵,默契地同步上前,雁翅排开,隐隐将诺尔默围在了内圈。看他们严肃的表情,四股凝而不发的气机,牢牢锁定了目标的四肢,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把“不识抬举”的少年给逮到马车边上的架势。
晨曦顿时小脸一冷,“哼”了一声,同样迎前一步,小手一握拳头,很有立即发作的冲动。
诺尔默连忙冲着晨曦压了压手掌,以示稍安勿躁,回过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原来您家贵人就是泰兰忒呀,怎么不早说?”
“还请前头带路,可别让贵人久等了。”
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诺尔默迅速朝晨曦说道:“我去去就来。放心。”
暗中嘀咕着“冤家路窄”的少年,又一次见到了泰兰忒,几秒钟前还在腹诽对方不按套路省亲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掀起的面纱底下,宫装丽人双眼红肿神色憔悴,毫无昨夜舞会上头艳冠群芳的风采,也不见一丝归家感受关怀应有的温暖,带着恨意的倔强,几乎尽数写在了泰兰忒的脸上。
哭花了的妆容,竟然没有及时给补好?放在极重视风度与形象的皇家,绝对是一件稀罕事。
“怎么,看样子,我们家梅尔似乎请不动诺尔默少爷您的大驾?”
带着上位者独有的优越感以及气势,泰兰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冷笑着问道,语气之冷淡,满是讽刺的意味,差点让人误以为在和敌人谈判什么的。
她觉得少年很有趣不假,甚至还略略有几分好感,可不代表眼高于顶的她,会把区区一个子爵家的嫡嗣子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光是自家正四品内官的职位与级别,便可与正式的帝国子爵敌体相抗,更别说她有皇帝妻妾的特殊尊贵身份加成,而少年还远未袭爵,一介布衣而已。方才诺尔默试图转身离去、梅尔上前制止的过程,她可是全程目睹,自然感觉有受到了冒犯。
“岂敢、岂敢!完全是误会。”
诺尔默一脸的真诚,解释道:“我与贵侍女素不相识,等她一亮出您的名号,这不赶紧赶过来了吗?”
“哦,我还以为,是我已经到了人嫌狗不待见的地步。一听说是我,连昨儿共舞两曲的诺尔默少爷,都嫌弃到不愿意拔冗相见。”
看着少年满脸歉意的老实样子,泰兰忒越发得不爽,很想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到对方的身上。
“误会,真的是误会!”
诺尔默干脆欠了欠身,低下了头,免得直面宫装丽人的怒火。少年听父亲说过,与胡搅蛮缠的女人,是不能够讲道理的,该退让的时候,只管退让就好了。换句话说,该认怂就得认怂,尽快抽身却步,才是硬道理。
倘若对方还不罢休怎么办?
答案是:再说。
“是不是误会,且放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泰兰忒又一次使出了惯用的手法,换了个话题问道:“看你们的装扮,似乎是要外出?”
“是的。此番外出历练,家父安排了行程,这便按照他的意思,替他探望一位年长的亲戚。”
“探望亲戚,用得着全副行囊打点整齐?莫非贵亲戚住在十分遥远的地方不成?”
泰兰忒的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即便眼下眼睛都哭肿了,依然美得令人心醉,更是使得平日稍显硬朗的额头线条,多了几分额外的柔和,连带着气质都柔弱了一些,我见犹怜。
可惜,低着头专心数蚂蚁的少年,领略不到梨花带雨的魅力之处。
“确实。鄙尊长住处,离此地尚有数百里之遥。”
“既然路远,此刻动身天时已然太晚,何不等明儿一早再出门?”
“鄙尊长上了岁数。俗话说,老人家等不得,不能等。”
诺尔默依旧不急不躁。
“呵呵。野外猛兽出没,夜间更是危险,难道为了探望亲戚,你准备和小情人在外头过夜?”
“我等山野草民,在外头野惯了。曦儿也是如此,倒没那般娇贵。还请贵人不必多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哼!是真没那么娇贵,还是说,为了躲避......我,竟然甘愿让她冒着被猛兽袭击的危险?”
见到少年油盐不进,连长辈之命都给搬了出来,对晨曦更是充满信任与爱护之意,宫装丽人莫名觉得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火冒三丈的同时,说话也莽撞失礼起来。
“泰兰忒请自重!”
果然,少年的反应很是有些激烈,他抬头挺胸,双目炯炯有神,直看着泰兰忒说道:“您身份何等尊贵,说话岂可这般不知轻重?传出去,没得污了你我的名声!”
“天色渐晚,我等还要赶路,不敢多扰贵人。”
“告辞!”
不等泰兰忒继续纠缠,诺尔默深施一礼,接着便转身离去。
再不回头。
泰兰忒愣愣地望着诺尔默,望着他与迎上前来的晨曦相会,当少年执着少女柔荑的那一瞬间,娇俏的少女脸上,绽放出明丽的喜悦笑容,那满是幸福的味道,再清晰不过了。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马车上的泰兰忒,看着两人肩并肩一步一步远去,她不禁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两位亲哥哥是这样,那两个贱妇是这样,就连一个小小的子爵继承人、不入流的小角色,都敢这般公然折辱与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为什么,你们各有各的幸福。而我,却只能待在深宫大内之中,每天看着日起日落,孤独而无聊地等候老迈皇帝的召唤与宠幸,患得患失,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一行清泪,自泰兰忒的美眸,顺着她白嫩光滑的脸颊滴落,再一次打湿了衣襟,她却恍如不觉,抬起头,痴痴地望着逐渐西斜的日头,满口银牙死死咬在一起,发狠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亲手掌握自己的命运!”
“凭什么,男人能够做到的,我们女人做不到?”
貌似不经意间,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红的血液,自嘴角渗出、缓缓滴落,她却握紧了双拳,举高了,无声呐喊道:“伟大而无所不能的魅魔之主啊!请聆听我,媚儿.芙尔丝(注1),在此对您发出的誓言与祈求:我愿献上我的全部灵魂,求您赐予我永远不衰的美貌以及永葆青春的躯体,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在您的庇护与指引下,我将竭尽毕生的精力,去夺取人世间最为强大的权力!终有一日,我要君临天下,将毗迩尼帝国,乃至整个艾欧罗帕大陆都踩在脚下!”
默诵着来自古老时期的禁忌血誓,泰兰忒的目光越发坚定,誓言也默诵得越发流畅。
“如违此誓,我愿永隳深渊的最底层,灵魂与躯体同时遭受血河的洗礼、恶鬼的吞噬,直至永远!”
对着诺尔默与晨曦不断远去的背影,芳名“媚儿.芙尔丝”的宫装丽人,带着满腔的愤懑和无尽的恨意,庄重的发下誓言。少年与少女到此刻仍然牵着的双手,怎么看怎么碍眼,促使她无声的加以诅咒:
“到了成功的时候,我要让曾经羞辱过我的那些人,都尝到无间地狱的恐怖滋味!”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包括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挺直了纤腰的媚儿.芙尔丝并没有意识到,就在誓言发出的一刹那,深渊最寂静、黑暗浓郁到没有一丝光亮的某处神秘所在,一声嘤咛突然响起,在不知名的庞大空间里面不断回荡,紧接着,仿佛美梦刚被打扰的声音主人,呢喃道:“嗯?有生意上门了?”
“让老娘看看,究竟是谁在呼唤吾?咦,倒像是个蛮有趣的小丫头。”
“噢,胃口还不小嘛,竟然要统治整个世界!好久没有人这么无聊了......呵呵!”
神秘声音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低沉而又婉转,时而像是少女般的娇憨清纯,时而又充满成熟女性的独特魅力,截然相反的特性编织混合在一处,偏又显得无比和谐,充满极其强大的魅惑之力,光是听听,都足以令任何男人热血沸腾,无法自已。
“既如此,便如你所愿吧。看看能否给吾带来一点小小的惊喜!”
“呵呵呵......”
决定就此做出,一道深沉、强大、浓郁而充满黑暗气息的无形之力,自神秘声音主人的所在生成,越过无尽的虚空,瞬间降临到了媚儿.芙尔丝的头顶,没有惊动包括本人在内的任何人,便包裹住了她的全身,进而渗透了她的三魂七魄。这道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神秘力量,不可名状,无影无形,既不像光明之力那般煊赫夺目,又不像黑暗之力那样摄人心魂,却在芙尔丝的识海深处,种下了一道神秘的烙印。烙印随即升起,高悬于识海中央的上方,释放出轻柔的光芒,与此同时,芙尔丝的娇躯,立即由内向外的发生着难以形容的奇妙变化。
令发誓人有生之年永葆惊人的美艳,却需付出灵魂及逐渐黑化之代价的“魅之血誓”,正式宣告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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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尔默并不知晓,他的决绝,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本就性格高傲、任性自我的泰兰忒,直接朝着深渊堕落,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过,就算他知道,或是让他再次选择,少年依然会果断离去。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每一个成年人,或者严格来说,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总把别人的善意,当成是自己为所欲为的理由。.
没有人,天生就应该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凭什么,为了让你泰兰忒心里好受一些,我诺尔默和晨曦,就要卷入是非圈中,承受不必要的流言蜚语,置身于不可预知的危险当中?身为异性少年,与老年帝王的年轻姬妾传出绯闻,难道是好耍的么?
就在诺尔默一行人出了本尼菲特城东门,进而调头南下之际,千里之外的高原上,同样有一行人在由西向东,朝着东边进发。
临近冬季的夜晚,太阳下山早,高原就更加的明显。前一刻,太阳的余晖尚给山峦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下一刻,黑暗便已笼罩了整个大地。
冰冷,驱走了温暖;
死亡,取代了生机。
呼啸的夜风,冷冽、干燥,两侧山峦形成的「风谷效应」,使得经过此处的山风,逐渐加速,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的渗人。行走在山峦之间,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的某一处,四周尽是赎罪的厉鬼,正因生前犯下的种种罪恶,苦苦熬刑;又仿佛置身于惨烈的修罗场,周边皆因横死而不得轮回的亡灵,怨气冲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过路人胆子稍小一点,都要心惊胆战,脸无血色,两腿发软。
这一行人却浑不在意,只管顶着满天的星光,在漆黑之中赶路。
高原的夜晚,苍穹显得特别的高、特别的宽广与深邃,缀满天空的群星,犹如眨动的美人眼眸,明灭之间,透着无尽苍茫与古朴的气息,美得令人心醉。然而再是璀璨的星光,一经落入此间的千沟万壑,也在瞬间融入泼墨般的无尽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一行人正式步入山谷,坐骑开始高一脚低一脚的,在本就崎岖的山路上行进,却在骑手们娴熟的控辔技术底下,看似颇为艰难、实则轻巧自如的前进着。端坐于马背上头的骑手,大多神色平静,对于隐在黑暗里的一切事物、可能存在的种种危险,显得尽在掌握。
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
「人都到齐了?」
为首的汉子,突然打破沉默,冲着前头某个黑黢黢的所在问道。问话的同时,此人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的坐骑,慢慢收住了腿脚,显然深通人性,知道主人的脾性与习惯。
「回头人的话:遵从您的吩咐,各部都到齐了。」
「族长们亲自率领的各部精兵,就在前头的山坳里头,候着呢。」
一丝丝微弱的热气,自两名回话人所在的黑暗角落升起,迅速消散在寒风里头。
「嗯!前头带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嘀嗒嘀嗒」的轻微马蹄声,再次响起,不多时,一片位于山谷拐角处的平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相对宽广平坦的山坳,明亮的星光得以破开泼墨般浓厚的夜色,给此处的山谷带来一丝难得的光亮。借助星光,肉眼隐约可见,山坳里头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尽是骑兵,少说也汇集了数千骑之多!
此等庞大数量的骑兵猬集于一处,偏偏却是鸦雀无声,连坐骑也不见一声嘶鸣,连人带马数千骑,就这般静静守候着,守候着头人的到来。
望着队形略显松散、实则按照各自部落聚集一起的各部精兵,为首汉子刚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
笑容,他缓缓上前两步,恰好将自己一人一骑,显露在众人的眼前。
半敞怀的兽皮下面,是那粗壮到比例有些失调的躯体,结实有力的颀长臂膀,铁一般线条硬朗的面部,隐隐泛着紫色的脸庞,古铜色的肌肤,正是高原生活久了的人,最最常见的肤色。事实上,这位头人的形象,极具高原人的典型特征,连同他骑乘的骏马,也是偏向矮壮粗这一类型。
「尼雅氏的勇士们!」
「我是泰戈尔.尼雅,尼雅氏十二部的大族长,你们的共同首领。」
扬眉吐气间,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坳,泰戈尔.尼雅一边说,一边扫视着自己麾下的战士,一双眸子亮的吓人。高阶战兵的实力,足以支撑他的宣讲覆盖眼前的山坳,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他说道:「东边的谷口外面,就是中原王朝、毗迩尼帝国的所在。众所周知,那是一片富庶的土地,四季分明,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居住在那里的贱种,生下来便有着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兜里装着花不尽的钱财,再怎么懒惰也饿不着、冻不死。」
「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卑鄙、***而又蠢笨的毗迩尼人,都能龟缩在温暖的砖房里头,围着暖洋洋的火炉热炕头,吃着热乎乎的汤面与酒水,搂着自家婆娘玩闹嬉戏,终日无所事事之中,静待春天的再一次到来。」
「而我们大蕃国所在的高原,则是气候恶劣,环境严酷,土地贫瘠,产出少得可怜,一年到头常常灾害不断。哪怕再勤劳的庄稼人、再坚韧的牧民,也依然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诉说着自家的不幸,泰戈尔.尼雅的目光逐渐冰冷,语气也逐渐低沉,透着无尽的辛酸,说道:「我们的父母困顿不堪,贫病交加;我们的妻女脸有菜色,羸弱无助;我们的婴儿嗷嗷待哺,冻饿无助。」
「然而无所畏惧的尼雅氏勇士们,却受制于兵甲不利的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一到冬天,便有大批大批的族人冻馁而死,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骄傲而又自强不息的我们,却总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那样的绝望!」
向着眼前的各部骑士,汉子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的手掌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抓不到的无奈样子,满带悲壮情绪地问道:「这公平吗?」
「这不公平!」
深沉有力的呐喊,随着泰戈尔.尼雅的自问自答,数千名部落勇士的情绪,就这么被他轻易调动了起来,纷纷呐喊着响应道:「不公平!」
「这不公平!」
「对!这不公平!」泰戈尔.尼雅双眼充满怒火,「凭什么!我们高贵、勇敢、正直的尼雅氏,我们高贵、血统纯正的大蕃国国人,要屈居于懦弱、自私、胆小如鼠的毗迩尼人之下?凭什么!我们勤劳善良的高原民族,要将富饶美丽的土地拱手相让,让给那些又蠢又懒又坏、猪狗不如的毗迩尼人?」
「这是对我们大蕃国人的侮辱!这是对我们伟大神明的亵渎!」
举起的手,握起了拳头,重重挥下,断喝道:
「侮辱,必须用鲜血洗刷!」
「亵渎,只能以生命赎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战斗,乃是我们的使命!」
「尼雅氏的勇士们!」粗壮的大族长单手指天,提高了声调喝问道:「你们敢不敢,敢不敢跟随着我,跟随你们坚韧不屈的大族长、大首领,到东边富足的平原之上,夺回你们应得的粮食、财富、女人与尊严?以之荣耀我们伟大的神明?」
「杀光毗迩尼的男人!」
率先回应泰戈尔.尼雅的,是他身后的一群护卫,他们同时拔出长刀嘶吼,高声叫嚣起来。
紧接着,「锵啷锵啷」利刃出鞘之声响起,率领麾下精兵前来的一十二位部落首领,也纷纷拔刀向天,对大族长的问话予以了正面的回应:
「跟随泰戈尔大族长,我族必胜!」
「抢钱抢粮抢娘们!」
「荣耀属于勇敢的尼雅族,属于伟大的大蕃国!」
「让神的荣光,洒遍整个大地!」
事态发展至此,数千名部落勇士的杀戮情绪,已然被酝酿到了高点,整个山坳就像堆满了干材的谷地,只需一个小小的火花飞溅上去,就会熊熊燃烧,直至演变成一场滔天的烈火之灾。
伴随着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拔刀声,数千名眼眶通红的部落勇士嚎叫着、怒喝着、呐喊着,充斥山谷的,是满载疯狂发泄意愿的叫嚷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杀!杀!杀!」
「杀光毗迩尼人!」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夺回我们的财富!」
「战斗到底!」
眼见数千把指天的长刀,刀锋闪烁、煞气冲天,汇合于此的数千名部落勇士,个个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通红,无比激昂,恨不得立刻杀出山谷的模样,就连他们胯下的坐骑,也骚动嘶鸣了起来,泰戈尔.尼雅不禁大喜。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那些卑鄙怯懦的毗迩尼人,深知弱小的他们,不是我族勇士的对手,早早便在谷口设下了庞大的法阵,企图以此阻挡尼雅氏勇士的脚步。
「这注定是一个笑话,一个无知、愚蠢,注定失败的笑话。」
「伟大的大苯教上师,得到长生天祝福与加持的哈尼克.朗卓法师,此刻正带着他的亲传弟子,在谷口破阵!」
「尼雅氏的勇士们,且与我一道,共同见证破阵的奇迹时刻!」
正当山坳处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泰戈尔.尼雅突然心有所感,蓦然望向了东边。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声长啸,自大约二三里外的东边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正是谷口的方位。
这道啸声尖锐、绵长而有力,充斥满山坳的欢呼声,竟然无法掩盖啸声的出现,更别说压制声音的传递了。啸声自东边遥遥传来的同时,赫然在不断高速靠近,仅仅过了十多息的时间,啸声戛然而止,一道箭一般的身影冲破黑暗,出现在星光下的来者,身材瘦削,疾速飞奔之中,朝着泰戈尔.尼雅拱手为礼,朗声说道:
「恭喜头人!朗卓上师,已破谷口法阵!」
一直努力保持平静的泰戈尔.尼雅,这回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目光一凝,猛地拔出长刀,斜斜指向谷口,高声喝道:「尼雅氏的勇士们!大地的征服者们!」
「随我,东出!」
斩钉截铁的话音一落,一步步完成铺垫与煽动的尼雅氏大族长,不再多说,策马,举刀,带头奔向了东边。
「东出!」
「东出!」
「东出!」
狂热的呐喊声,犹如巨浪那样,一浪接一浪,一浪叠加一浪,伴随着雷鸣般轰然作响的马蹄声,滚滚铁流,刀光所向,直指东边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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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寂静的夜晚,惊起了假寐的猫头鹰。
俗称「夜枭」的飞禽,「咕噜咕噜」低声叫着,振翅高飞,离开了原来待着的树枝,迅速消失在了天边。
平和安详的村庄,几乎在一瞬间,就惨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扇扇门户被粗暴踹开,紧接着肆无忌惮的笑声、叫喊声响起,男人的怒喝声、临死前发出的短促惨叫声,妇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哀嚎声,孩子们惶恐无助的哭泣声与叫嚷声,与老人独有的嘶哑叫唤声,每一道或大或小声音的出现,都代表了一个无辜生命正在遭受的厄运。种种蕴含凄凉情景的声音,交织、缠绕、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部令人闻之色变的悲剧背景音。
唯独没有冲天的火光。
来自高原的大蕃国人,天生就有良好的夜视能力,无需打起火把,也能清晰地看见夜晚下的村庄,以及屋子里头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女人的身子。何况他们早早得到了头人的严令:尽情杀戮,严禁纵火!
纵欲行凶的入侵者们,悄悄包围了村庄,摸了进去。从村头到村尾,每一个小院,每一间房屋,都在悄然之间,被向来注重配合的部落族人,默契地隔离了起来。屋门一经踹开,杀戮与凌辱,便宣告同步进行。
「娃儿他娘,你快带着娃儿跑,我这里顶住!」
一名农夫披头散发,死命挥舞着一把钉耙,一边拦截面前的两名凶徒,一边对身后的年轻女子吼道:「走后边!」
「他爹你也趁早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女子啜泣着,抱起一名约莫两三岁的孩子,拉开院子后门冲了出去。
「跑?跑不了啦!」
一声狞笑,自农夫面前的一名男人口中发出,用言语扰乱农夫心神之余,已然朝他劈出了三刀。
刀刀角度刁钻,力道十足,狠毒得有如一匹饿狼。
髡发、络腮胡子、三角眼、兽皮衣、上肢长下肢短的高原人特有体型,手执锋利但造型简朴的兵器,结合在一起,农夫即使从未见过这等打扮,也能知晓外族入侵的事实。震惊之下的农夫,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有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已然第一时间做出了牺牲自己,保护女人小孩的选择。
农夫手中的钉耙,被舞成了一个颇大的光圈,从招式上看,他并没有从军的经历,也不是常年练武的练家子,不过是生与死的考验底下,灭门的恐惧笼罩之中,全靠一时热血乱打,虽然毫无章法,却拦住了凶残的入侵者。
正准备享受凌辱掳掠快感的他们,可不愿意伤在一个农夫的手里,一时间竟拿农夫没什么办法。
然而,年轻女子与孩童惊惧的叫声,突然从院子外头响起,进而中断,接着便是「哈哈」狂笑着的另一名高原人,抱着方才逃出去的女子,回到了院子里头。此人边走,还边撕扯着年轻女子的衣裳,本就是仓促逃命的她,身上仅有不多的贴身之物,三两下之后,女子便已被剥得几乎不着寸缕。
至于她早前抱着的孩童,不知落到了何处,也没有了声音,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把她放下!」
农夫目眦欲裂,大吼着放弃身前的敌人,转身扑向后门进来的敌人。自家女人几近赤裸,在敌人怀中疯狂撕咬、扑打、咒骂,却无济于事的一幕,刺激得农夫方寸大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一把朴刀,狠狠劈在了农夫的背上,血花飞溅的同时,直接将农夫劈翻在地。
看着农夫倒在血泊之中,高原人从他后背拔出刀刃,又朝下劈了一刀,顿时又是一道血箭溅起,直洒到一米之外的地上。眼前农夫已是出得气多、进的气少,这名留着小胡子的年长高原人,便又嬉笑着说道:「白花
花的婆娘,早该被俺们享用了!」
「被你这废物先行玷污了许多年,也该知足了!」
另一名年轻一些的络腮胡子也笑着,附和了一句,然后一脚踩住农夫,向抱着女子的同伴叫道:「喂,喂,先别走,商量一下怎么安排?」
那人正快步走向房间,头也不回,只管抱着已经剥光衣服的年轻女子,径自跨过门槛,充满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商量个啥?每人半个时辰。我先上!」
「我呸!」
「全靠我俩牵制住她男人,凭什么你先用?」
年轻的络腮胡子很是不忿,嚷嚷了起来。
「行了,行了,争个什么。下次轮到你在外头蹲着,不就由你先上了嘛!」
年长一些的小胡子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话说得尚算豁达,只是他望向雪白身子的双眼,直勾勾的,连自个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都不知道,显然也是难耐心头的急迫与热切。
一具越过院墙、从天而降的老人躯体,重重摔在了院中,打断了小胡子的思绪,也打断了高原人争抢女人的后续可能。
老人枯干的双臂,紧紧握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门闩,胸口深深凹陷了好大一块,显然是被重器直接击中了胸口要害。深红色的鲜血,自老人的双眼、鼻腔、嘴角与耳洞汩汩而流,他平躺在地上,干瘦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
直到断气,老人那双渗出鲜血的浑浊眼睛,依然没有合上,仔细看去,眸中皆是无限的愤恨。
「操!这老不死的,看着病怏怏的,早年居然当过兵,差点伤在他手里。」
院墙外头,某个熟悉的高原人腔调响起,狠狠骂道。
小胡子不禁看向络腮胡子,同时「嘿嘿」笑了起来。对比之下,房中年轻女子的挣扎与哭号,尖利而又声嘶力竭,显得那样的悦耳动听,那样的令人神往。
悲剧远远不止在一处上演,河对岸不远的另一处村庄,很快也响起了凄惨的喊叫声,从最开始的断断续续三两声,发展到后续的杂乱无章、乱成一片。
「头人,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吧?」
村外的一个小山岗上,数十骑围在一处,俯视着下方正在大肆杀戮的情景,表情平静。黑乎乎的村庄正在遭受怎样的洗劫,说话之人光凭想象,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从声音和瘦削的身形来看,正是前些天从山谷谷口,飞奔到山坳报信的那个人,只见他皱了皱眉头,又说道:「不是说好了,在赶赴雷切尼斯州城之前,不对途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下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怎么,心软了?」
「没想到啊,素以杀伐果断著称的「灰鹰使者」,竟然也会有不忍心的一天。」
「莫不是,下头的村落里头,有你旧时的相好不成?」
满带戏谑的质疑,从泰戈尔.尼雅的身旁出现。
此人身形矮壮,嗓门洪亮,一颗大光头,在黑夜里隐隐泛着白光,透着几分诡异的气息。从他所处的位置来看,与「灰鹰」的地位相仿佛,同属尼雅族大族长的左膀右臂之列。
一见矮壮光头这般说,围在近前的七八名汉子,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却是没有发出笑声。
高原人崇拜强者,强者随意欺凌弱者,实力不足的,别说质疑上位者了,连基本的话语权都没有。
尼雅氏一十二部,能够当着泰戈尔.尼雅的面,与「灰鹰」互怼的,除了同为高阶战兵的矮壮光头、同样拥有整整一个部落的头曼首领,再无他人。至于地位崇高、实力强劲的朗卓上师,向来以「世外高人」的形象示人,轻易不参与斗嘴。
「我是担心打
草惊蛇。这才越过边境五百多里,今晚这么一动手,万一惊动了帝国,派出正规骑士团前来搜捕,不免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灰鹰」淡淡说道。
只是望向老对手头曼的双眼,不加掩饰的带上了看「白痴」的神色。瘦削男子所反对的,显然不是动手本身,而是动手的时机,对于眼前的杀戮凌辱行为,没有一丝的内疚或者不忍。
「「灰鹰」所虑有理。」
泰戈尔.尼雅及时说道:「无奈咱们大蕃国的勇士们,有千万个优点,就是有两点不好。」
「一是见不得女人;」
「二是见不得银子。」
左近顿时一片叹息之声。
泰戈尔.尼雅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一众部下的心里面了,深知问题所在的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昼伏夜行了五天,勇士们就大多憋不住了。硬是命令他们继续忍下去,怕是适得其反。故此,今夜我才破例让他们放纵一把。」
「都跟他们说清楚了么?」
尼雅族大族长的声音,忽然变冷了许多。
「回大族长,动手之前,已经跟他们三令五申,说清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留活口!不许放火!私藏女子,更是绝对不许!违令者,斩!」
外圈的一名侍卫禀报道,语气中,满满的杀意。
「头人放心,我特意在村口、村尾及外头各处安排了五队人马,由我家老大负责督阵,就是为了截杀漏网之鱼。事毕之后,他还会亲自带队到村子里头扫荡一遍,确保不留手尾。」
一名部落首领指着下面的村庄说道。
「正是如此。对岸那边,俺也是这般布置的。」
另外一个部落的首领也适时补充道。
「嗯。」
泰戈尔.尼雅这才淡淡地点点头,下面的村庄里头,影影绰绰有着许多人影,大呼小叫,来回走动,甚至拼死搏斗,却不见有逃窜至外头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各位部落首领的安排,还是颇为妥当的,这使得他急躁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卷物事,轻轻摊开了,旁边的朗卓上师手掌一扬,一团亮光自掌心亮起,足以让人看清楚大族长手里的东西。
「这是?」
「是地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知道,是说面上这层的材质,难道是......」摸了摸地图,朗卓上师问道。
「正是从毗迩尼女人身上活剥下来、硝制好的皮子所制。」泰戈尔.尼雅很是淡然,解释道:「这边的女人肌肤白皙娇嫩,毛孔细小,以之制作卷轴、绘制地图,远比往日的牛羊皮细致和精准,携带也很方便。只需记得在外头包多一层羊皮作为保护,便是了。」
「嗯,确实如此。」
看着清晰的线条与标识,又摸了摸地图,感受着细腻的触感,朗卓上师深表赞同。
将失败者剥皮、抽筋、掀头盖骨,甚至用敌人的骨殖做成家具使用,乃是大蕃国的传统习俗、常规操作,无所谓残忍不残忍的说法。在他们看来,强者和赢家就代表着正义,可以对弱者和输家为所欲为,区区剥女子人皮这等「小事」,不值一提。新
「这还是头曼首领的长子冒顿,为了此次任务,专程为我赶制的地图。上师若是觉得好,回头让他给你也弄一张。」
泰戈尔.尼雅又笑着补充道:「这回只要成功了,想要多少材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很好!」
朗卓上师笑得很是慈祥和满意。
「来,大家看看这里。」泰戈尔.尼雅指着地图说道:「从此处到雷切尼斯州城,大约不到五百里,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中经过三座县城。为免节外生枝,从此刻起,严禁烧杀抢掠。哪怕是毫不设防的小村子,也不行!」
「明白吗?」
「明白!」
他又抬头看向身边的众人,目光炯炯,神色坚定,道:「告诉我们的勇士,中原王朝,花花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有的是美丽动人的娘们!只需攻破了雷切尼斯州城,他们喜欢的这一切,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所以眼下必须轻装上阵,再好的身外之物,也必须放弃。包括女人!」
面对众人逐渐热切的目光,泰戈尔.尼雅变得语气森然,命令道:「再给我们的勇士一个半时辰,最迟明早的第一缕阳光出现之前,必须动身出发!」
「不服从命令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是!」
随着尼雅族大族长重重挥下的掌刀,一众部落首领单手抚胸,高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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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雷切尼斯州城。
虽然不曾下雪,气温已然低到了零度以下,离呵气成霜、滴水成冰的三九天,已是不远。这时节,最适合躲在自家的被窝里头,闷头大睡,睡到日上三竿也赖着不起床,再舒服不过了。
然而辰时不到,天还灰蒙蒙的,州城南北两个方向的城门前面,早已排满准备入城做买卖的小商贩。
挑着担子的货郎、扛着木柴的樵夫、牵着骡马的农夫,尽是些依靠小买卖度日的底层老百姓。他们一个个缩手缩脚的,背着风,不自觉地缩着脖子凑在一起,靠着彼此的体温抵挡日出之前的最后那点寒气,不时还跺跺脚,好让寒风中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恢复一点知觉。
任何时候的年关,都是底层百姓需要全力以赴方能度过的难关,再大的事,都没有「过年关」重要,其艰难程度,与奉命攻占要塞雄关的战士相比,可说是不遑多让。「立冬」之日,意味着寒冬的正式到来,也意味着留给他们筹措过年费用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赖床这等好事,委实轮不到他们。
作为毗迩尼帝国西北部的重镇,平安州的首府,雷切尼斯州城乃是一座大城,周长大约30里出头,人口数十万,每日所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生活必需品,乃是一个天文数字,单靠州城自身远远无法满足,非得发动整个平安州乃至左近的其他州府一齐供给不可。这倒也给附近广大区域的百姓提供了营生的机会,每日运送杂货进城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如今挤在门前等待入城的繁忙景象,正是年关之前这段忙碌日子的真实写照。
「幺儿,到点了没?」
队正汉克躲在城门洞的背风处,美美喝了一大口羊肉汤,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冲着外头探出半个脑袋吼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撒有葱花和胡椒粉的羊肉汤,香气浓郁,还热辣辣的,喝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觉得暖洋洋的,身上冰冰冷的铠甲,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大白面和成的馒头,揉得松弹得宜,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面食的香味。汉克干脆闭上了眼睛,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羊肉汤配大白馒头这等待遇,以他「团结兵」低级军官的身份,也不是每天都能享受得到的,因而很是珍惜。
「火长,老大问到时候开城门了没有!」
城楼上方传来一名士兵的吼声,却是将汉克的问话传到了城楼里头,诠释着基层士兵「传信基本靠吼」之优良传统。
「快了,还差一点点。大概三十息的样子。」
回话稍显延迟,缺乏阳光的时候,光靠室外的日晷仪,多少不怎么靠谱,还要加上位于城楼室内的「刻漏」,也即是「漏壶」才行。
「听到了。」
将口中的馒头咽下肚,汉克答了一声,边吸溜着羊肉汤,边对着身旁的副手抱怨道:「这见鬼的天气,貌似比往年还要冷。我琢磨着,三九天或许比往年来得还要早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
队副舒乐的脸色不太好看,回答道:「也不知道家里头安排得怎么样了。前几日,我那婆娘让人捎了口信过来,说被子旧了些,晚上孩子们一个劲儿地喊冷。两位老人虽然没吱声,可看他们的意思,也是冻得有些难受。」
「我让她赶紧去打两床新的棉被,冻着了老人和孩子,可不是耍的。钱不够就先借着点,等年前发了拖欠的薪俸和津贴,我就寄过去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手头这么紧,要不要借你点?」
汉克问道:「不比我,你家里人口多,嚼用是大一些。」
「暂时还不用,实在筹措不来再找你要吧。你可别这会子慷慨,到时候却说没有。」
舒乐粗糙的
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眉头一翘,揶揄自家老大道。
「就你特么废话多!」
汉克笑骂了一句,顺便放下了汤碗,擦了擦手,戴好兜鍪,然后拔出腰间的直刀,夹在肘窝上头擦拭了一下,大声吼道:「都有了!刀出鞘,弓上弦。」
「准备开门!」
经过擦拭的直刀,寒光四射,利刃一上手,腰杆再这么一挺,杀气顿时弥漫在汉克的脸上,早前很有些吊儿郎当的队正,露出了正规军应该有的严肃模样来。
「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无论城上城下,以舒乐为首的数十名战士纷纷呼喝着回答道。
一时间,周遭尽是「锵锵锵」的刀剑出鞘之声。或是倚住门洞百无聊赖,或是嬉笑打闹的士兵们,纷纷板起了脸,刀出鞘的刀出鞘,弓上弦的弓上弦,按照一向布置的战位各自排列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作为守护州城的「团结兵」,乃是毗迩尼帝国的正规军之一。虽然比不上位于帝都的皇家十二卫骑士团,例如早前曾经出场的「血兔骑士团」精锐,却属于性质相同的「府兵」,闲时务农,征召时从军,平日训练则是同样的严格和高标准。
以汉克和舒乐为例,身为统率五十名战士的「队正」与「队副」,可是一水的中阶战兵、六级实力,无非一个六级中阶,一个刚刚踏入初阶罢了。
换句话说,在曼尼福斯特城作威作福,随意欺压、杀戮百姓的伊凡.斯迪皮尔德,能够坐上「城卫军统领」这等高位,无非是仗着世袭贵族的身份,又是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来到毗迩尼帝国,不靠出身,顶多就是一个小小的「队正」。
「老大,时辰到了!」
城上传来确认的呼喊声。
汉克与舒乐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随即汉克深吸一口大气,喝道:「起闸!开城门!」
「起闸!」
「开城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城头又是一连两声,重复着汉克下达的命令。
「咔啦啦啦」的绳索与绞盘转动之声,不绝于耳,俗称「千斤顶」的闸门,随着城楼内的六名战士努力推动绞盘,一点一点的,朝着上方提起。沉重的闸门,足足经过将近十息的工夫,方才被完全升起,固定在特定的位置上。
「轰隆」的轰鸣声随即响起,一「火」十名战士,在「火长」的带领下,抬起厚重的实木门闩,厚实沉重的城门,终于在他们的拉扯之下,缓缓朝着里头打开。
阳光,犹如美丽圣洁的精灵,自门缝透入阴暗、漆黑的门洞,从一开始的丝丝缕缕,到后来的粗如光柱,再到后来填满城门宽度的一片光幕,虽说不甚明亮,却带来了「阔别」整个夜晚的亮光。
有阳光,就有希望。
城外苦苦守候的百姓们,纷纷下意识出了口大气,露出了微笑。迫不及待想要入城的他们,第一时间看到的,除了全身甲胄如临大敌的府兵们,还有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胥吏。此人背靠门洞,端坐在小桌的后面,审视的目光,在即将入城的人丛当中,不住上下来回,仿佛商贾一般评估着什么。
唉!
看到他提起蘸满墨汁的毛笔,长长队列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无声的叹息。入城之前,先要过交「城门税」这一关,这不,一身皂袍的税吏老哥,正专程顶着寒气,候着呢!
评估货物总价、收取相应税金,一枚枚铜可恩或者银可恩「叮叮当当」地抛入税吏身旁的竹筐,漫长的人龙,以如假包换的「龟速」,朝着城中缓步迈进。
半个时辰,就这般飞速流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要不,你先下去歇会。我在这边盯着就行了。」
舒乐朝汉克说道。
天寒地冻的,顶盔掼甲值守了半个时辰,哪怕是中阶战兵,也会恨不得解开战甲,躺倒了好好放松一下四肢和老腰,初阶战兵就更加不用说了。
「我还不累。」
「你要是累了,就带弟兄们先歇一会。半个时辰后过来换我。」
汉克皱了皱眉头,莫名总觉得有些烦躁。
「怎么了,看你心神不定的?」
多年的搭档下来,对于汉克表现出来的不安,舒乐自是感受得到,于是他顺着队正的目光,看了过去。
城门口处,此刻正停着一队载满货箱的马队,打头的髡发汉子,正与火长「六子」沟通着什么,嘴里「叽里咕噜」一头说着,一头还不时转身指着马队指指点点、挥动手臂,颇有些激动,无奈隔得稍微有点远,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从麾下火长略显不耐烦的样子来看,两人之间的沟通,显然相当的不顺畅。
毗迩尼帝国乃是大陆的霸主,远近各国朝贡、商贸团队往来频繁,像髡发汉子这等外族出现在此处,算不得异事,真正的难题,是外族语言不通,很可能出现「鸡跟鸭讲」的情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就如眼下这般。
「六子,出什么事了?」
舒乐摇摇头,大声问道。
「没什么,问这厮拿通关的文书,比划了半天,他竟然听不明白。」
「这领队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怎么混上去的。」
绰号「六子」的火长,转身冲着自家队副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可奈何道。
「六子小心,快退!」
就在舒乐与「六子」对话的同时,上前眯着眼睛打量马队的汉克,突然神色大变,大吼了一声,随后朝身后喝令道:「列阵!防御!」至于腰间的直刀,早已在「锵啷」声中,被汉克拔了出来!
寒光四射,血光乍现!
汉克的示警,没能救得了「六子」的性命。负责盘问的火长刚刚来得及闪身、拔刀出鞘,尚未做出格挡的动作,一骑已从他的身边掠过,只见寒光一闪,「六子」的头颅,便这么冲天而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迸现的血花,犹自在空中挥洒,马背上头的骑士,已然一声狞笑,冲着扑上前来的舒乐又是一刀!
雪白的刀罡,足足长达两米,自骑士的刀锋挥出,瞬间激射到了队副的眼前!
「呔!」
破口音猛地吐出,舒乐力掼双臂,手中的横刀连续飞舞,四五道斗气加持在刀锋之上,胸前的要害,业已凝就一件火红色的斗气护甲,牢牢护住了他的正面。
刀罡已然袭至,「轰」的一声闷响过后,红白两色光芒犹如破布般朝着周边四散,舒乐高大的身躯,向着后头「腾腾腾」一连退了好几步,而他外放护身的火系斗气,连同附加在横刀上头的同类斗气一起,尽数消散在了敌人的攻势底下。
激战就此展开。
假冒领队的髡发汉子,从身后的箱笼中抽出一柄流星锤,一击便将「六子」身旁的府兵砸破了脑袋,反手再是一击,又将另一名府兵的胸膛砸得深深凹陷下去,从府兵口喷鲜血的情况来看,定然是凶多吉少。
马队中的其他异族汉子,同样三五成群,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扑向了左近的府兵,就连收税的税吏,也专门分出了两名汉子前去对付。毗迩尼以武立国,习武乃是常事,别看此人从事的是税吏的行当,天晓得腰里别着把长剑的他,会不会是位剑术高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猝不及防又兼落单的府兵们,顿时险象环生,眨眼的功夫,又是好几人倒了下去。
「这伙混蛋疯了不成?竟敢袭击州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克脸色大变,身躯却极为迅速地拦在了舒乐的前头,同时沉肩、下蹲、吐气,全身的斗气,如同流水一般,迅速加持在了直刀之上,随着他双臂握刀劈出,凌厉的斗气,一股脑儿奔着敌人劈了过去。
光看声势的话,似乎远远比不上方才骑士的那一刀,但锋利程度与杀伤力之大,却是差不了多少。
「这刀还有点意思。」
骑士双眼一亮,夸奖之余,轻描淡写地挥了挥长刀,化解了汉克的全力一击。
略显僵硬的发音与声调,夹杂在周边的惨叫声中,显得是那样的古怪,但汉克很肯定,敌人说的,赫然是毗迩尼帝国的官话,而接下这招的敌方骑士,别看他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其纵马冲击的势头,也就这般被汉克延缓了下来。
就在此时,马队的那些髡发汉子,已经杀光了「六子」带领的那小队战兵,挥舞着大棒、战斧、八角锤一类的粗重兵器,加入到骑士的冲击行列里头。
「迎敌!」
随着舒乐回过气来再次挥刀,完成布阵的府兵们,以刀盾手在前、大戟士在后的阵势,迎了上前。狭窄的门洞处,一攻一守两队人马狠狠撞在了一起,犹如巨浪拍击岸边的岩石,交手的刹那间,便已溅起十道八道的血花,好几道声影悄没声的就此倒下。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敌袭!敌袭!」
尖利而带有一丝慌乱的喊叫,自门楼上方传了下来,与此同时,地面隐隐有些震动,强烈到极点的不安,笼罩了汉克的心头,促使激战中的他将视线越过骑士,越过门洞,望向城外的旷野。.
收割完毕的田野,连根麦秆都不剩,视线范围之内,一览无遗。
烟尘滚滚当中,不知多少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呐喊着、挥舞着兵器,策马狂奔,直趋城门而来!
巨大的声浪底下,哪怕离得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杀意,与那无法遏制的疯狂。
汉克终于明白,一早那没来由的焦躁究竟是源于何处了,看着漫山遍野杀将过来的敌人,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强烈的震感,他死死摇着嘴唇,脸色发白,犹豫了不到一息的工夫,最后一声嘶吼道:
「鸣钟!」
「下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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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正和汉克并肩作战的舒乐,亦或是俩人身后的府兵们,听到队正下达的命令之后,脸色不约而同的变得煞白煞白起来,年纪大些的还好点,年轻的那些里头,好几个眼眶都红了,神情很是有些恍惚。
「幺儿,下闸!」
撕心裂肺般的命令,再一次从汉克的口中发出,唯恐城楼上头听不真切。
「喏!」
城楼上头,被唤作「幺儿」的府兵火长,明显有些呆滞,最终还是高声应道。
很快,「当当当」的鸣钟报警声,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雷切尼斯州城的上空。
几乎在同一时间,府兵们头顶的上方,出现了一道缓缓下沉的铁闸。粗如成年人手臂的百炼精铁,横竖各有十余根,铸成一体成为一道坚不可摧的闸门,重达千斤之多。「千斤顶」之俗称,正是由此而来。竖着的十多根铁杆下端,是一个个黝黑的大号枪头,光芒暗淡,不甚锋锐,却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所谓的「千斤顶」,乃是守护城门的最重要一件器械,不出则以,一经释出,即使高阶战兵也要徒呼奈何!
「向前!」
汉克怒目圆睁,手中的直刀,狠狠朝前劈出;舒乐的横刀也是如此,满载斗气地挥动着砍下。至于俩人身后的府兵们,则在第一时间将外放的斗气提升到巅峰,然后高呼着「万胜」的军中口号,齐步迈出,攥紧的长戟,就这么带着加持的斗气,直挺挺戳向了对面的髡发汉子,连角度都不怎么讲究了,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每一句「万胜」过后,结成战阵的府兵们,便将防线朝前推进了一步,大有将入侵者就这么推出城门、甚至推入护城河的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冒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明明是十拿九稳的偷袭,先是被人看破了行踪,自己不得不仓促出手,临急变成了强攻;进而强攻受阻,明明超出眼前对手三个等级以上的实力,竟被他们联手硬生生挡了下来;习惯骑在马背上冲击的自己,失去速度之后,也被迫改为下马步战。
几个小小的意外叠加在一起,竟然演变出如此被动的局面!
作为头曼首领的长子,冒顿多次混在商队之中,潜入毗迩尼帝国打探军情,自然明白「千斤顶」一旦落下,他们通通会被拦在城墙的外头。攻占、洗劫雷切尼斯州城的计划万一失败,自动请缨率队偷袭的自己,又会遭受怎样严厉的处罚。大蕃国对待失利的自家人,一样的狠毒,他可不希望自个的头盖骨,会被生生剜出来,做成某位部落首领的专用酒具。
所以冒顿选择了发狂。
他一声尖啸,九级巅峰的战兵斗气,顺着他尖利的啸声,猛然绽放到长刀之上,本就锋利的兵刃,整个刃面明亮到了刺眼的地步,然后他开始了疯狂的攻击。
第一刀便重伤了舒乐;
第二刀劈死了给舒乐补位的刀盾手,连人带盾牌,差点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
第三刀砍下了再上前补位的大戟士首级,断裂的戟杆飞舞之余,颈项喷洒而出的鲜血,溅得冒顿半个脸颊都是,望之仿佛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厉鬼一般,狰狞血腥;
直到第四刀,手上传来的重重反震力道,以及略微酥麻的感觉,使得状若癫狂的冒顿,稍稍冷静了一点。
就在他的正前方,闪现出汉克那张刚毅的脸庞,发红的双眸,几欲喷出火来,鲜血正从他紧咬的牙关慢慢渗将出来。挡下冒顿全力一刀的后果,显然代价不菲,即便是这样,汉克依然坚如磐石,双腿摆开弓箭步,双臂握紧直刀,维持着招架的姿势,寸步不让!
「去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冒顿没有废话,吸气、收刀、扬臂,一气呵
成,又是一刀重重砍下!
不比毗迩尼帝国、比兹尼斯王国等地,讲究格斗的招式和套路,重视动作的优美与连贯性,甚至将战斗上升到了哲学的境界。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大蕃国,历来只看重杀戮的效率,遵循「快」与「狠」的宗旨。一刀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就再来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问题彻底解决为止。
颇具另类的暴力美学之感。
随着冒顿再次挥刀,「当」的一声接着一声,不断鸣响,火花四溅,遵循传统宗旨的冒顿,都能看到自己的一次次重击过后,对手的直刀被砍出了一个个不小的豁口,至于一口接一口吐出鲜血的对手,气息明显衰败的迹象,更是瞒不过当面的自己。
然而出乎冒顿的意料,一连扛了十多刀,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委地不起的府兵队正,略带摇晃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就是他妈的,不退!
黝黑的铁闸,此刻已经下沉了大部分,连下端的枪头都被府兵们的身影给遮挡住了,只需再过几息,就会完全落地。
大势将去。
顾不上酸麻肿胀的手臂,冒顿迅速吸了口气,一边拼尽全力劈砍,一边怒吼道:
「杀光他们!」
「不然,大家都得死!」
他麾下的部落勇士,同样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大队人马一拥而上,刀砍、斧劈、锤砸、棒击,暴风骤雨般的打击着看似单薄的阵型。无奈眼前这伙该死的毗迩尼人,哪怕身中数刀口吐血沫,哪怕防御阵型被削弱到薄薄的一层,哪怕离全军覆没只差最后一步,但就是他妈的,不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正如队伍里头仅存的那名刀盾手,盾牌都被砸得稀巴烂,依然举起折了的那条胳膊,当成盾牌一样横着放在胸前,同时还嘴角上翘,不屑地盯着髡发敌人,瞅准空当便是一刀劈出。
一样的,以伤换伤,以血还血。
一样的,不退!
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响、利刃刺入人体的沉闷之声、还有人临死前发出的哀鸣,不绝于耳,交织成了一首残酷与凄美的破阵乐,偏偏掩盖不了闸门持续下落的声音。
绳索发出的每一下「咯吱」声,传到冒顿的耳中,都彷如来自地狱的召唤,听得他毛骨悚然,无比刺耳;闸门每下落一寸,都如同压在他的肩膀、他的心头,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
激战的同时还要分心关注闸门是否落地,此等煎熬,折磨得冒顿几欲发狂,随着呼吸,喉咙隐约传来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知道,连续过度发力之下,自己已然受了内伤,只是到了这会子,他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唯一的念头,便是杀死眼前这个该死的府兵队正。
就是他,害得自己功亏一篑。
又是一连几刀砍下,汉克不可避免地伤得更重了,到了最后,直刀打着转脱手飞出,人也在巨大的力量冲击底下,背身倒撞回去。
后背传来猛烈的痛感,那是撞上闸门招致的反震力道,冰冷而刚猛,连五脏六腑都似乎倒了个个儿,汉克痛得五官都拧到了一起,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他强忍痛楚的时候,闸门「轰隆」一声,重重落到了地面,回到它预定的坑道里头。
汉克顿时心头一松,悬在心头的大石,就这般随着闸门落下。眼看对面的髡发汉子,急得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汉克心头大快,朝着敌人咧嘴一笑,然后艰难地摊开手掌,中指一竖,给了敌人一个再清晰不过的「问候」手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妈,给我死!」
大陆通行的骂娘动作,加上无须掩饰的嘲讽神情,成功地激起了敌人的怒火。几乎失去理智的冒顿,尖叫着扬起手臂,长刀闪烁着寒光,满载死亡的气息直奔汉克的颈部。冒顿不相信,被一刀枭首的府兵队
正,死亡的一刹那还能笑得出来,还能笑得这般的可恶。
无奈对于冒顿来说,今天注定是一个极其不顺的日子。
呼啸的刀罡,从侧面斜斜劈来,气势凌厉、斗气森然,迫使冒顿不得不临时变招,改正面劈砍为斜掠格挡。随着两股力道的直接对碰,力弱的一方连人带横刀,被冒顿一招击飞,同样撞到铁闸上头倒撞回来,跌坐到汉克的身旁。
关键时刻出手的,正是早已重伤的舒乐。
七窍流血的他,努力侧过头,望着汉克想说些什么,然而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清楚自家队正的模样;他又尝试着张开嘴,大量的血沫却从口中喷洒而出,除了「呵呵」连声,什么话都被堵了回去;舒乐干脆闭上嘴巴,又扭头看向身前的冒顿。
门洞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随着舒乐的拼死一击,府兵这边再无一人站立,门洞之中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仔细分辨的话,攻守双方倒是泾渭分明,仅有的共同点,在于阵亡士卒的致命伤,没有一处是在背后的。一场规模不大的战斗,过程也很短暂,却是分外的惨烈。
一声清脆的「咔啦」声,打破了此间诡异的寂静。
汉克和舒乐不约而同笑了,那是「千斤顶」的机括,已经锁死的象征,这个节骨眼上听见,犹如天籁一般的美妙动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紧接着,舒乐头一歪,脑袋搭在汉克的肩上,就这般带着笑容,停止了呼吸。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们连命都不要了!」
冒顿先是环顾了一眼周边,满地的尸体,血腥味浓郁得令人发憷,他又狠狠踹了一脚铁闸,冲着汉克连声怒喝道。声量之大,震得门洞「嗡嗡」回响。
汉克没有回答,事实上,在他看来,敌人问的都是废话,音量还忽大忽小,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
「这么做,值得吗?」
逐渐恢复冷静的冒顿又问道。
这回声音放轻了许多,只是冒顿问话的时候,脸色青得吓人,握刀的手臂上头青筋迸现。数千只铁蹄起落、敲打地面的声音,雷鸣般越来越响,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汉克的意识开始模糊,弥留之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来:「当然值得。身后,是......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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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以泰戈尔.尼雅为首的入侵者,靠着多年刺探得来的情报,偷袭计划制定得相当完美。选择在「休沐日」发动进攻,无论是兼任雷切尼斯州城最高行政长官一职的宗道.里尔郡王殿下,又或者是镇守南北大营的两位骑士团大统领,都处于难得的休憩状态。
以郡王为例,虽说短短的一天假期,又是严冬初始,离开城郭游山玩水自然成了奢望,但在之前的那个晚上,坐在铺有地龙的暖阁里头,偎红倚翠,月下欢酌,多喝两杯小酒,再搂着美艳的姬妾进入梦乡,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肩负整个州郡防御重任的两位大统领,囿于不能擅离军营的铁律,更是不能随心所欲,却可照例向郡王殿下告个病假,悄悄回到军营边上的「外宅」,抱一抱每十日才能见一次面的「外妇」以及孩儿们,给枯燥的军旅生涯增添一丝难得的温情。出了名宽厚的郡王殿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所谓「天理、国法、人情」,无一不需兼顾是也。
然而钟声仅仅响了三下,宗道.里尔已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虎目当中,净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面对猛然坐起的郡王,睡得正香的美姬忍不住问道。寒气从掀开的被子侵入,光溜溜的白嫩身子,就此大半暴露在寒气之中,滋味那叫一个酸爽,鸡皮疙瘩瞬间遍布了美姬的全身。
又是「当」的一下钟声传来,清脆、响亮,偏又透着无穷的急促,甚至可以从稍显慌乱的节奏当中,窥得敲钟人是何等的紧张,心情是怎样的急切。
宗道.里尔再无一丝犹豫,一边运起斗气高呼着「来人!取本王的披挂」,一边迅速套上了贴身的棉衣。冬季作战,冰冷的铠甲不可直接穿在身上,否则轻则影响防御的整体效果,重则会给甲士的躯体带来额外的损伤,疏忽不得。
三两下套好衣裳,郡王大步流星地奔向外间,同时一叠声朝赶来的侍卫们分派任务道:「传令南北大营,立刻集合所有马步军,按照各自辖区,增援四门及城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擂鼓!郡王府所有战兵,限三通鼓内披挂完毕,进入作战岗位;当值法师即刻开启法阵;刁斗射手加倍;违令者、迟到者,军法处置!」
「通知各坊,立刻关闭坊门,「不良人」与巡检分头值守,不得有误。各色闲杂人等各归本家,来不及者归坊者,由所在街坊地保、里正暂时统一安置,不得随意走动。怠慢者、抗命不尊者,杀无赦!」
随着清晰的命令逐一下达,一名名负责传令的府中侍卫,飞快奔向各处所在。他们的行色虽是匆匆,动作、表情却不见多少慌乱,显然是经久沙场的老兵,越是情况紧急,越是镇定自如。
「探马到了没有?」
此时的宗道.里尔,已经在侍卫们的帮助下,完成了全身甲胄的披挂,闪烁着寒光的「明光铠」一经上身,身材魁梧的郡王殿下,犹如铁塔般傲然挺立,满脸刚毅,浑身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平日里富贵王爷的闲散模样,瞬间荡然无存。他疾走赶赴议事大堂之余,冷声问道。
「回王爷,探马还没到。」
「一个都没有?」
「是,一个都没有。」
听到确切的回答,宗道.里尔的脸上,顿时笼罩了一层寒霜,他从侍者手中接过白面馒头与大碗热汤,匆匆吞吃了几口,聊以充饥,眸中寒芒不住闪烁,沉吟着的同时,继续迈开大步朝前赶。
就在他步入议事大堂的一刹那,同样急促、洪亮的钟声,从南面遥遥响起,一声声,一下下,传递、证实着敌人入侵的消息。
迎着左右严肃而又惊讶的表情,宗道.里尔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了中庭,刚一踏上地面,他便合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浑厚而神秘的气息,以他魁梧的身躯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飘散开去。
「传令!」
眼看着自家郡王神情严峻,左右侍卫都下意识屏息凝神,不敢打扰他,过了仅仅五息不到的工夫,身为州郡最高负责人的宗道.里尔,两眼微睁,沉声说道:
「八百里加急,同时飞鸽传书,向京城示警:有强敌入侵!」
「传令南北大营二位大统领:调集各部马步军回营,严守营寨,至于何时择机反击,由他们自行决定!」
「全城戒严,同时传令各坊:以在籍府兵为主、丁壮为辅,以各自街坊为守御区,自行防御;未经允许,严禁跨坊增援;」
「即令「天狱」及「天苍」骑士团,全员赶赴雷切尼斯城增援,接令后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务必到达,不得有误!」
「发布一级「征召令」,征召在外的府兵、郡兵、佣兵团前来增援;左近州县,征召在籍府兵及丁壮,守护城池、村庄,无令不得擅出;」
「奔赴各处之传令兵参照「八百里加急」标准,三人一组,以免中途遭受截杀覆没;赴外传令自东、西二门进出。」
一连六道军令,道道杀气腾腾、斩钉截铁,充满背水一战的紧迫感,接令的侍卫纷纷高声应诺,数十道敏捷的身影晃动间,就此消失在了人丛当中。
郡王殿下赫然修改了不到两分钟之前、他亲口下达的命令,特别是对于南北大营驻军的调度方面,完全是颠覆性的改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前者,是认为局面尚且可控,及时调动城中兵力,便可御敌于城门之外;后者,则意味着承认城池告破,不得不收缩、保存宝贵的战力,做好巷战的准备,并且择机反击,直至最终将敌人击溃乃至彻底歼灭。
选择后者,平民百姓的伤亡,自然不可避免,就算将全部来犯之敌尽数灭于城下,朝廷也必然追究郡王「丧师辱国、殃及平民」的责任,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王爷,还请三思啊!」
此刻宗道.里尔的身旁,已呈弧形站着十多个人,从穿着打扮上看,要么是法师、幕僚,个个举止沉稳,表情严肃;要么是中高级军官,人人顶盔掼甲,神情坚毅。率先发言的这位幕僚,年过五旬,颌下三缕长须,气质不凡,纵然略带犹豫,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先生无需多虑。」
宗道.里尔微笑着说道:「陛下面前,自有本王承担一切罪责。」
爽朗的笑容,难掩其中隐藏的一丝惨然,只见铁塔般的郡王殿下又说道:「本王身为「西北行军道」都总管,守土有责。眼下南北二门均告失守,敌人大军入城,给百姓带来的伤害,怎么都轻不了。」
「倘再龟缩于王府之中,日后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
「王爷千金之躯,坐不垂堂。眼下又形势不明,何不待情况稍微明朗、众军云集,殿下再行出击?」
长须幕僚仍不死心,再次劝谏道。
「贼子远来,无非为了子女玉帛,待其劫掠过半,王爷再出击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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