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依旧不语,捻着手中碧玺。
半晌才道:“行了,高高兴兴办一场宴会,都愁眉苦脸跪下去作甚?起来。”她脸色仿佛六月时分酝酿暴雨的天空阴沉,通身威仪逼人,与雅苑里的判若两人。
俞知光看到此刻,才想到薛慎所言。
将宝座上的威仪老妇人与让她大冬日踏入莲池的幕后主使联系在一起。
女眷的动静传到御座右侧的百官之列。
天子清朗舒润的声线响起:“老师以为如何?”
李相年迈,声音沉厚微哑:“既是为太后贺寿所舞,当以太后娘娘的意见为凭,再作其他考量。”
“臣不赞同,七星连珠虽为天象,未必于国运有损,但若有人别有用心,借题发挥,将宫闱之争蔓及朝堂,则此事理应彻查到底,按律究办,以儆效尤。”
七星连珠四字一出,原不明就里的群臣哗然。
这个跟宰相唱反调的声音,是她爹俞弘的。
俞知光替父亲担心,目光投向了御座后待命的薛慎,薛慎微不可察地摇头,示意她无碍。
天子思忖片刻,做了决定。
“此事交由大理寺探查,薛将军协同大理寺将伴舞的舞姬押入狱,至于崔七娘……”
她本是官宦女子,入狱不适合,放着亦不适合。
长公主适时提议:“崔七娘接到公主府吧,府里幽静居所不会委屈了七娘,案件未查明前,她暂不见客。”
天子点头应允。
夜宴被搅扰了兴致,他没多待就离场了,离去前亲自为宰相倒了一杯酒,当着群臣面让掌笔内侍送至席边。
薛慎吩咐手下把舞姬们带走。
太后未离席,不紧不慢问道:“我记得薛将军有个姐姐,嫁到了太常寺卿崔家,同崔七娘也算沾亲带故。”
“臣与崔家鲜少私交,今日才初见崔七娘子。”
“薛将军能秉公办理,最好。”
太后伸手,内监黄福来扶她离座,织金凤尾裙逶迤,在大殿门槛处停留片刻,目光不冷不热地扫过了俞知光。
天子与太后离场,侍从散去大半。
殿内灯火通明,只余杯碟凌乱,残羹剩酒,颇有人去楼空的清冷。俞知光没走,薛慎押送舞姬去的大理寺狱在宫城外西侧,来回折返到朱雀门,还需要一段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