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将张居正前不久拿到奏疏中的纲要说完。
随后便目光玩味的盯着对方。
张居正此刻已经是心中震惊不已。
他的目光充满复杂的看向眼前这位年轻的东宫储君。
心中却滋味复杂。
自己郑重其事呈奏朝廷的奏疏,不论是皇帝还是内阁、六部等中枢官员,都不曾重视过问。
可这位储君,却记得如此清楚。
这代表了什么?
原本已经因为上疏而无人问津,变得有些心灰意冷的张居正,心中忽然多了一缕亮光。
面对此刻迎面而来的注视。
张居正缓缓跪拜在地,非是抛心置腹投诚效忠,而是躬声道:“臣方才之言,遮掩过甚,欺瞒殿下,臣有罪。”
见张居正没有纳头就拜,献出忠心。
朱载壡也不急切,而是反问道:“不过群臣皆行之事,张先生何罪之有?”
张居正心中一紧。
但他却是明白,若自己当真如此应下,那便是在太子面前,表明自己和朝中官员并无不同。
可自己却又并不想如此。
张居正忽然一时犯难起来。
朱载壡倒显得颇为体恤朝臣:“本宫如今出阁读书不久,得父皇宠爱,圣前观政,自觉不通国政,便起择才咨政。今日亦不过是草草问询一二,庶吉士不必紧张过甚。”
虽然话语温和,和称呼却悄然改变。
张居正亦非常人,立即便听出前后差别,心中愈发紧张起来。
“太子殿下!”
张居正抬头看向面前已经面露从容平静的储君,脸上浮现一丝犹豫和焦急。
朱载壡则是默默的看向了他。
是如今抛心置腹?还是继续坐看朝野变化?
张居正心中生出种种犹豫。
朱载壡这时候已经是将手放在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夹带上。
是。
张居正是大明的挽天倾者。
是多给了大明五十年的人。
但自己也不是没了他,就不能做事了。
如今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多了个自己。
离了张居正,也照样能过下去。
而当他手握夹带之时。
张居正终于是心中防线松动,叩拜在地:“臣有罪!罪在妄自揣测储君心意,而臣因求得自身之稳,首尾言行不一!”
闻听此言。
朱载壡面上微微一笑,手也松开夹带。
“庶吉士这般说,却是叫本宫不明如何揣测我之心意了?”
张居正眉头加紧,抬头举目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储君。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臣今日得阁老传话,见驾东宫,初以为储君只因一时兴头,而非真心咨政,方言语不一。”
“臣只当储君乃少年郎,而非胸怀天下者。”
“然,实乃臣之狂妄,心怀成见。”
“此乃臣之罪也!”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却也是给有胆识的人。
张居正此刻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松懈。
固然自己可以等上几十年。
但若是当真有机会,有一位明主愿以天下为先。
自己难道就要坐视此等辅佐明主的机会,从自己眼前错失?
见着此刻已经赌上当下前途的张居正。
朱载壡脸上笑容愈浓,他轻声开口:“张先生,你还没回答本宫方才所问。”
他问的是什么?
问的是今时今日是大明,该当如何评论。
张居正屏住呼吸,思虑飞快。
一息之间。
他便已开口:“回禀殿下,臣今日言我朝虽有灾患,却天下承平,并无虚假。”
随后他缓缓闭上双眼。
“但承平之下,我朝两京一十三省却也积弊良多,深入骨髓。”
“若此时不加以改正,革除积弊,广施新政。”
“我大明……”
“必将三代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