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宴会(1 / 2)

许府内。

郭仪凝声问:“许相所指,为何?”

许居正缓缓抬眸,目光一寸寸扫过众人,低沉如铁:

“若京城动乱,须以迅雷之势,先行镇压!”

此言一出,霍纲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袖中五指缓缓收紧。

郭仪、魏瑞对视,目光深处,浮出一抹寒意,凝而不散。

厅外,风更急了,卷起长街枯叶,似无数幽影,匍匐而来。

帷幕鼓动,烛影摇曳,在墙上拉出长长的黑影,仿佛一柄柄森冷的刀。

许居正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在案上轻敲,声音低沉,却似暗鼓擂心:

“这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

“中山王,王擎重……不会坐视。”

霍纲缓缓点头,眸光如刃,低声喃喃:

“且看,庄奎能否握住这柄刀。”

风声,猎猎。

夜,更深了。

烛火,忽明忽暗,似随时都会熄灭。

许府厅堂,沉沉死寂,只有那几道身影,定在灯影下,仿佛一座座雕像,心底却翻涌着无尽暗流。

翌日。

晨光微冷。

洛陵的天,还带着一抹淡灰,未散的雾气,笼在城墙之巅。

铁锁摩擦声自城门响起,厚重低沉,仿佛推开沉睡的大地。

灰白的光透过门洞,映出一队缓缓行来的铁骑。

庄奎骑在最前,戎甲覆身,甲片间镌刻着斑驳战痕,寒光在雾气里一闪即逝。

鬃毛间裹着霜白,战马鼻息喷薄,化作缕缕白雾,随风散去。

他的面容冷峻,眉目深刻,唇线紧抿,不带一丝多余神色。

风卷起他鬓边的发,带着北地的寒气,割面似刀。

身后十余骑并列,戎装肃然,长刀横挂,马蹄声铿然,叩击青石,像一柄柄铁锤砸在洛陵的心口。

寒风裹着铁意,一寸寸渗透进这座城的街巷。

候在城下的兵部官吏已立多时,衣袍整肃,却掩不住几分紧张与探询。

“庄尚书——”

呼声响起,恭谨而高,带着刻意压下的热意。

庄奎垂眸,只略一点首,翻身下马,甲片交击,声声沉闷,似远雷滚过空旷山谷。

马嘶长鸣,溅起地上冰水,沾湿了他的靴面,他未曾低眼。

风更急,卷起旌旗,吹得街角檐兽颤颤作响,寒声入耳。

庄奎负手,脚步稳重,随领路官吏直入城门。

沿途,洛陵的街市方才苏醒,摊贩未开,市声未起,只有远处晨钟回荡,悠悠敲碎雾色。

偶有百姓探首,衣角半掩门缝,目光闪过惊诧,却无人敢多语。

“临州铁骑……”

有人低低吐出四字,随即缩回檐下,声息全无,像从未出现。

庄奎神情未动,唯有眸光在檐角一掠,冷光若刃,令风都顿了一顿。

那一瞬,连远处鸟雀,也惊起成群,扑翅振羽,飞向灰白天际。

——

尚书府邸,朱门高耸,金钉森列,檐角兽影斜映,威严沉冷。

石阶上积着一层淡霜,踩上去,发出轻脆声,碎成白粉,随风扬起。

庄奎踏过廊檐,甲胄未卸,背影冷硬,像一柄刀,直刺厅堂深处。

仆役们齐齐俯首,屏息,不敢让呼吸溢出丝毫声息。

厅中,陈设肃穆,案几横陈,香炉中檀烟袅袅,氤氲在半空,带着淡淡木香,却压不住弥漫的冷气。

庄奎立于中央,目光略略一掠,落在墙上的悬轴,笔墨纵横,画意苍然,却未多看一瞬。

侍者趋前,低声呈上帛巾。

庄奎抬手拭面,随即脱下覆满风霜的战甲。

甲片相叠,重重落地,声声钝响,像铁锤砸进静水,迸起无声的涟漪,却逼得人心一点点沉下去。

卸甲之际,他的肩脊显露出来,线条冷硬,背肌隆起,像积年刀锋淬炼出的钢铁。

换上素袍,衣纹宽阔,却掩不住那股寒意与凌厉,仿佛连布帛都压不平他骨血里的锋芒。

厅外的光透进来,淡金微斜,投在石板上,斑驳摇曳,随帷幕的摆动,似呼吸般忽暗忽明。

庄奎踱步至案前,目光沉稳,手指轻扣案面,声声分明,带着节律,像战鼓的余韵,悄悄敲进耳鼓。

案上早备了茶,白瓷映光,茶汤微碧,氤氲蒸腾。

他抬盏,动作缓慢,指节青筋隐现,像一根根铁索拧在皮下。

唇触盏沿,稍抿一口,热气自喉间淌下,落进胸膛,却未带走分毫寒意。

放盏。

他抬眸,透过半掩的雕窗,望见洛陵的瓦黛屋檐,一线天光在灰云间勉强撑开,似一柄利剑,逼仄,孤冷。

帷幕忽然一拂,轻响微颤,风携着檐角铃声,叮然入耳,像无形之弦,拨动空气,绷得更紧。

脚步声随之压近,急促,却极力收敛,生怕惊扰这方沉静。

“尚书大人——”

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拘谨,又藏不住一抹急色。

庄奎缓缓转眸,黑瞳深沉,冷光从眼底一点一点浮起,像刀锋在鞘中,摩出一线锋芒。

“说。”

声低而缓,像铁自岩缝挤出,沙砾摩挲,沉而压喉。

侍从俯身,将一方雕漆锦盒奉上,盒面乌亮,雕纹盘旋,映着斜光,泛起暗金的冷辉。

“许相府遣人送来请柬。”

言辞恭谨,却因屏息过久,尾音微颤。

盒盖轻启,红帖静卧其上,墨迹森然,笔锋凌厉,仿佛透出纸面,直逼眼目。

八个大字,钉入人心:

“今夜设宴,共议军国大计。”

庄奎垂睫,指尖轻轻掠过字面,纸张的涩感,像旧铁上凝结的锈,粗粝,冷硬。

他眉弦微动,却未出声,胸膛起伏极缓,像积压着千钧巨石,沉默,却在无声震荡。

片刻,他低低吐出两个字:

“备车。”

声如斩铁,冷冽直透檐梁,震得风声一顿。

侍从应声,疾步而退,足音没入帷幕后,静得连风也收了息。

厅堂重归寂静,只余檐铃轻摆,断断续续,似遥远的金铁之声,响在深渊底。

庄奎独立案前,肩影被暮光拉长,冷硬如戟,钉在青砖上,直贯到堂心深处。

那背影,像一柄横空出世的刀,尚未出鞘,却已逼得四野寒生。

他缓缓伸手,将盏再度举起,茶已凉,入口,涩若刀锋。

他吞下,喉结滚动,眉弦微敛,眸光却一寸寸冷下,像天边暗压的雷云,无声,却积满霹雳。

许府深庭,灯火静燃。

檐角垂铃轻颤,风声似从廊下潜入,带着未散的寒意。

正厅宽阔,梁柱高耸,雕龙盘绕,阴影在壁上蜿蜒如蛇。

席案早已铺妥,玉盘未设,只列茶盏,水气氤氲,轻缭如雾。

檀炉中烟丝袅袅,香味极淡,却透着一缕压不住的冷意。

廊外风声卷帘,烛焰一颤,光影摇晃,似无形之手拨弄众心。

许居正端坐上首,面色平静,眼神却沉入光影之下,似深潭无波。

衣袖铺展,手指缓缓摩挲茶盏,盏声极轻,却像刻意的节奏,扣在人心。

座侧,霍纲坐得笔直,双眉紧蹙,像一柄未入鞘的刀,隐隐带锋。

魏瑞低垂着眼,指尖轻触盏沿,神情淡漠,却像一泓静水,暗藏暗流。

郭仪半倚,唇角带笑,却冷得不近人情,笑意像薄刃,随时能割断空气。

几人无语,只有炉火劈啪,偶尔溅出一抹火星,迅疾即灭。

那一声,清脆,却像夜深的鼓点,提醒着每个人心底未吐出的锋芒。

许居正缓缓抬眼,目光在案上掠过,最终停在边孟广身上。

“边公。”

他声音极轻,却透着不可忽略的沉稳:

“你曾执兵部,庄奎,你可知底细?”

话音一落,厅内一静,风声仿佛在檐角也顿住,烛焰不再摇。

众人的眼,齐齐落在边孟广脸上,带着各自难测的意绪。

边孟广神情未变,只缓缓抬手,将茶盏放回案上,声音沉缓:

“此人……我自是识得。”

他略一顿,似在翻检记忆,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临州守将,镇边十余载。

性情寡言,行事极硬,不喜迎合。”

霍纲冷哼,声中带锋,仿佛刀尖轻磕案几:

“硬?

怕是死硬吧。”

边孟广不理,只缓缓续言:

“调令数下,迟迟不动。

上封谕旨,他敢争辩。

兵部催檄,他置若罔闻。”

魏瑞眉梢微挑,唇角泛出一丝淡笑,语声极缓,却每个字都带着冷意:

“若非倚恃兵权,此举,何异于逆命?”

霍纲低声冷笑,像刀刃摩挲,语气更重:

“逆?

我看是狂!”

边孟广抬眼,神情仍平,语调淡淡,却藏不住深处一缕压抑的厌意:

“他有军功,不假。

临州兵马整肃,边防稳固,亦是实情。

只是——”

他顿住,手指缓缓扣案,声轻,却在厅内显得格外清晰:

“只是,此人认死理,不通权变。”

霍纲截声而入,语调凌厉:

“不通权变,便是顽石!

顽石如何压得住这洛陵的军柄?”

魏瑞低声一笑,眼底冷光一闪,缓缓吐出:

“顽石,若真蕴玉,自会显光。

可诸公细想,这十余载,他何曾显过一分锋芒?”

郭仪轻敲茶盏,声音清脆,唇角讥诮之意更深:

“是啊,十余年守一隅,无荐举,无封赏。

金若真光,能埋得住么?”

霍纲冷笑,肩头一震,衣袍暗纹在灯下折出寒光:

“金?

哼,我看是顽铁。

敲之,不动,重敲,碎!”

魏瑞垂眸,指尖摩挲盏沿,语气更淡,却冷得逼人:

“若真有统兵之能,朝堂怎会弃之十载?

此番擢升,只怕,不是才名。”

郭仪低声接道,笑意更寒,像一柄暗针,缓缓扎入空气:

“许公可知,为何?”

许居正眉梢微挑,未言,只静静注视案上烛焰,光影映在瞳底,深得看不透。

郭仪唇角缓缓弯起,笑意极淡,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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