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抚着长须的手微微颤抖,老迈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他忧虑地看向龙椅上的朱元璋:“陛下,魏国公所言极是。建州卫,本是我大明羁縻之土,用以‘以夷制夷’。可这努尔哈赤…观其行事,联姻叶赫、哈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短短数年竟统一建州!如今更敢正面硬撼海西、蒙古诸部联军…其志恐非一卫指挥使所能容啊!若此战真让他胜了…”他没有说下去,但殿内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寒意——一个统一且无比凶悍的女真,对大明北疆将是何等可怕的威胁。
天幕画面猛地切回古勒山战场!
九部联军的先头部队,被卜寨的狂热和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狭窄的地形,疯狂地涌入了那条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险峻隘口。就在叶赫部那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大纛即将完全冲过隘口最高点的刹那——
“呜——呜——呜——!”凄厉刺耳的牛角号声,如同九幽地狱传来的索命魔音,陡然撕裂了山谷的喧嚣!
“轰隆隆——!!!”仿佛天崩地裂!隘口两侧陡峭的山崖之上,无数根粗大沉重、前端削尖的巨木,还有磨盘大小的山石,如同山神震怒般倾泻而下!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冲在最前的联军士兵。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战马濒死的悲鸣,瞬间压过了冲锋的呐喊!刚才还气势如虹的队伍,顷刻间人仰马翻,变成了一条血肉模糊的死亡之河!巨大的滚木礌石带着毁灭性的动能,一路碾压,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胡同。
“就是现在!杀——!!!”努尔哈赤雷霆般的怒吼响彻云霄!他身先士卒,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藏身的岩石后暴起!手中那柄沉重的虎头大刀,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狠狠劈向已经陷入混乱的联军前锋!他身后的建州勇士,如同沉默的火山终于爆发,发出震天的战吼:“杀!”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山势猛扑而下!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那面在混乱中依旧刺眼的叶赫大纛!
卜寨脸上的狂傲和狰狞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胯下那匹雄健的战马,被一块呼啸而下的巨石砸中后腿,惨嘶着轰然倒地!卜寨庞大的身躯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布满碎石和尸体的地面上,摔得头晕眼花。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刚抬起头,就看到几双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建州士兵的靴子已经围了上来。为首一个眼神凶戾如狼的建州什长,手中的长矛毫不犹豫地捅下!
“噗嗤!”矛尖穿透皮甲,深深没入卜寨的胸膛!
这位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叶赫大贝勒,双眼猛地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死死盯着那刺穿自己的矛杆。他想喊,想咒骂,却只有大股大股粘稠的鲜血涌出嘴角。什长狠狠一拧矛杆,猛地拔出!卜寨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那面象征着叶赫部荣耀和力量的大纛,就在他逐渐涣散的瞳孔注视下,被一只沾满血污的脚狠狠踩进了泥泞里!
“卜寨贝勒死啦!叶赫败啦!”惊恐欲绝的尖叫声,如同瘟疫般瞬间传遍了整个混乱的联军。主将阵亡,叶赫精锐崩溃,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巨大的多米诺骨牌!哈达、乌拉、辉发的士兵懵了,冲在前面的科尔沁、锡伯等蒙古骑兵更是肝胆俱裂。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每一个联军士兵的心脏!什么战意,什么掠夺,统统被求生的本能取代。
“逃啊!快跑啊!”不知道谁先喊出了这一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三万大军,瞬间土崩瓦解,丢盔弃甲,如同被猛虎驱赶的羊群,哭爹喊娘地掉头,向着来路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而死的人,甚至比被建州兵杀死的还要多!
建州士兵的怒吼变成了兴奋的咆哮和追击的呐喊,如同追捕猎物的狼群。战场彻底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和掠夺的盛宴!努尔哈赤站在高处,脚下踩着卜寨那失去生命的躯体,冰冷的雨水(或是汗水、血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流下。他看着漫山遍野崩溃逃窜的联军,看着己方勇士疯狂追逐、收割着胜利,眼神锐利如鹰,又深邃如渊。此战之后,建州之名,将如同惊雷,响彻整个白山黑水!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尸山血海和时空的阻隔,投向那遥远的、代表着无上权力的方向,野心之火在瞳孔深处无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