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翁这才缓缓转过身,温润的目光平静地看向西装男。“司徒先生,热闹看够了?”
被称为司徒的西装男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渡翁前辈说笑了。司徒远今日不请自来,本就是有事相求。只是没想到,恰逢其会,见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渡’。”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吧台上那只被光晕包裹的断掌和黑刺。
“所求何事?”渡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走到仅存的半截吧台后,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开始擦拭吧台上残留的咖啡渍和血迹,动作依旧从容。
司徒远上前一步,从考究的西装内袋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玉白色纸笺,轻轻放在吧台上。
纸笺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极细银丝勾勒出的、复杂精密的立体几何图案,图案的核心,隐约是一个扭曲的、荆棘缠绕的弯月轮廓!
“我家主人,想向‘忘川渡’问一个‘渡口’。”司徒远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一个…关于‘血月凌空’的渡口。”
“血月凌空”四个字出口的瞬间!
嗡——!!!
吧台上,那只被渡翁古玉光晕包裹的、属于林默的焦黑断掌,连同其上贯穿着的那枚黑色峨眉刺,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混合着冰冷、宏大、俯瞰万物般漠然意志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从断掌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与林默在沉船洞穴深处感应到的“血月”意志,同根同源!
几乎在同一刹那!
咖啡馆深处,那道刚刚闭合的厚重铁门后方,隔着厚厚的砖石与金属,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冰冷意志,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爆发出来!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痛苦嘶吼!
是林默!他体内的卷轴,被“血月凌空”这四个字彻底引动了!
渡翁擦拭吧台的动作猛地一顿!温润如玉的眸子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古剑,死死盯住吧台上剧烈震动的断掌!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按向黄铜罗盘!
然而,更快的,是阴影中的惊鸿!
墨旗袍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瞬间消失在卡座!下一瞬,已出现在吧台前!
那只白皙如玉、蕴含着恐怖切割之力的右手,带着残影,闪电般抓向那只被古玉光晕包裹、剧烈震动、散发出“血月”气息的焦黑断掌!
她的目标,是这只沾染了林默血肉、此刻被“血月”意志引动的断掌!这断掌,此刻就是指向“血月”秘密最直接的信标!
“惊鸿!你敢!”渡翁的厉喝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磅礴的古玉色光晕瞬间爆发,试图禁锢那只抓向断掌的玉手!
但司徒远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他放在吧台上的那只手,手腕上百达翡丽的表盘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微光!
一股无形的、干扰精神力的高频波动瞬间扩散开来,精准地撞向渡翁凝聚的古玉色意志!
嗡!
渡翁的禁锢之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迟滞了万分之一秒!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
惊鸿那只白皙如玉、指尖萦绕着幽蓝切割力场的手,已然穿透了摇摇欲坠的古玉光晕,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一把抓住了那只剧烈震动、散发出冰冷“血月”气息的焦黑断掌!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断掌冰冷皮革般焦黑皮肤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冰冷意志和浩瀚信息碎片组成的洪流,如同沉寂万年的冰川轰然崩塌,顺着惊鸿的手指,狠狠冲入她的识海!
“呃!”
惊鸿覆盖着青铜面具的脸庞猛地向后一仰!面具下那抹淡色的唇瞬间失去所有血色!
她周身那层水银般流动的幽蓝力场如同沸腾般剧烈波动!
那只抓住断掌的右手,白皙的皮肤下瞬间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如同荆棘般的暗红色纹路!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恐惧与渺小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那古井无波的心境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幻象!
冰冷、死寂、浩瀚无垠的黑暗虚空!
一轮巨大到遮蔽了整个视野的、滴血的、被狰狞荆棘缠绕的弯月高悬!
弯月之下,是无数造型狰狞、非金非石、如同沉默墓碑般漂浮的庞大造物!
更深处,无数冰冷、漠然、毫无生气的“视线”,如同亿万根钢针,穿透虚空,死死锁定了她!
那是…舰队!来自冰冷深空的毁灭舰队!
“噗——!”
惊鸿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溅落在墨色的旗袍上,如同点点凄艳的梅花!
她抓住断掌的手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猛地松开!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飞退,撞翻了一张沉重的原木座椅!
青铜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悸!
吧台上,那只焦黑的断掌失去了古玉光晕的包裹,也失去了惊鸿的抓握,无力地滚落在冰冷的台面上。
其表面,一个清晰的、荆棘缠绕的滴血弯月蚀刻图案,在昏暖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光泽。
渡翁温润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断掌上的血月图案,又看向气息紊乱、面具染血的惊鸿,最后落在司徒远那带着冰冷笑意的脸上。
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按着剧烈颤抖的黄铜罗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血月凌空……”渡翁苍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如同在宣读末日的预言。“这浊世的汪洋…真的要起风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咖啡馆破碎的屋顶,穿透了陆家嘴冰冷的霓虹天幕,投向那浩瀚无垠、却隐藏着冰冷毁灭的宇宙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