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焚心,余烬尚存。年轻人,你的路,还长。这只手,老朽…替你暂时保管。”
渡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苍凉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枯瘦的指尖,一滴殷红中缠绕着奇异金丝的血液,悬停在林默断腕上方寸许的虚空。
那血珠,在“忘川渡”昏暖破碎的灯光下,竟似蕴藏着一片微缩的星河,散发出古老而温润的生命律动。
地上,林默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如同被剥了皮的蛇。
断腕处,光滑如镜的焦黑创面上,蓝金色的“熔岩”粘稠滴落,滋滋作响。
熔金幽蓝的混沌瞳孔中,毁灭的狂潮因断掌之痛而短暂退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麻木与灵魂被切割后的空洞。
他模糊地“看”到渡翁指尖那滴蕴含星辉的血液,非人的解析视野本能地运转——血液中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结构,古老、温和,却又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近乎规则的修复力。
渡翁的指尖,轻轻向下一引。
滴答。
那滴缠绕金丝的血液,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滴落在林默断腕那焦黑光滑的创面中心。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寒冰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灼热与温润清凉的奇异感觉,瞬间从断腕处爆发,狠狠冲入林默濒临溃散的识海!
这感觉并非纯粹的痛苦,更像是一种强行将破碎的规则重新弥合的“秩序之力”!
嗡!
血液落下的刹那,林默胸前沉寂的卷轴猛地一震!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孺慕与安定的意念再次传递出来,与渡翁指尖残留的古玉光晕隐隐呼应,形成一种奇异的共振场!
这共振场如同无形的熔炉,将那滴蕴含星辉的血液中磅礴的生机与规则之力,强行引导、灌注入林默残破的躯壳!
肉眼可见的变化发生了!
断腕那焦黑光滑的创面,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雕琢!
焦黑的碳化层迅速剥落、湮灭!下方新生的、闪烁着淡金色泽的骨骼茬口,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弥合!
淡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新生的肌体组织,如同最精密的编织机,以断腕为中心,迅速向上延伸、构建!
筋络、血管、肌肉纤维……一切都在那滴血液蕴含的规则之力下,被强行催生、重塑!
但这重塑,并非恢复原状!新生的组织,不再是纯粹的血肉,而是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
骨骼泛着金属般的淡金冷光,肌肉纤维坚韧得如同合金绞索,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其上隐隐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幽蓝脉络!
一种混合了生命与冰冷造物的诡异气息,从这新生的断腕处弥漫开来!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麻木与沉重。
林默混沌的瞳孔中,熔金与幽蓝的漩涡缓缓平复,那属于“竖瞳”的、撕裂灵魂的非人解析视野,也被渡翁血液中蕴含的磅礴“秩序”之力强行压制、抚平,如同狂暴的海洋被无形的堤坝暂时约束。
他停止了抽搐,如同耗尽所有力气的困兽,瘫倒在冰冷破碎的木地板上,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断腕处新生的、冰冷的沉重感。
渡翁看着林默断腕处那诡异的重塑过程,温润如玉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他收回手指,指尖那缕古玉光晕悄然散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疲惫。
他并未去看那只被他放在半截吧台上、包裹在古玉光晕中的焦黑断掌和黑色峨眉刺,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物件。
他的目光转向咖啡馆深处。
伊万庞大的身躯嵌在吧台废墟里,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胸前塌陷下去一大块,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与惊骇,还有一丝未散的狂暴余烬。靛蓝色的图腾纹身黯淡无光,如同熄灭的篝火。
卡座最深的阴影中,那墨旗袍的身影依旧如同凝固的雕塑。青铜面具下,那抹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周身收敛的幽蓝力场如同压抑的火山,冰冷刺骨的杀意并未因渡翁的介入而消散,反而更加内敛、更加致命。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锥,穿透破碎的空间,死死钉在林默胸前微微鼓起的卷轴位置。
角落里,西装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在渡翁、惊鸿、伊万、以及地上瘫倒的林默身上飞快扫过,最终落在吧台上那只被古玉光晕包裹的断掌和黑刺上,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几乎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与评估。
他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秒针,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发出清脆而规律的滴答声,在这片狼藉的死寂中格外刺耳。
“好一个‘忘川渡’。”西装男的声音打破了凝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叹与疏离。“壶中日月凝时,滴血重塑断肢…渡翁前辈的手段,真是让我等凡俗大开眼界。”
他缓步上前,皮鞋踩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目光却始终锁定渡翁。“只是,这代价,似乎不轻?”
渡翁没有看他,温润的目光落在伊万身上。“伊万,还能动吗?”
伊万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巨大的身躯如同生锈的机械,艰难地从废墟中撑起。
他捂着塌陷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地上瘫倒的林默,凶光一闪,却被渡翁平静的目光压了下去,最终化为一声不甘的闷哼。
“带他下去,用‘冻土膏’。”渡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伊万巨大的身躯晃了晃,终究还是瓮声应道:“…是,老板。”他脚步蹒跚地走向林默,如同拖拽一袋沉重的垃圾,粗暴地抓住林默新生的、冰冷苍白的右臂,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林默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软垂着,新生的断腕沉重而麻木,熔金幽蓝的瞳孔中一片死寂的茫然,任由伊万拖拽。
伊万拖着林默,如同拖着一具残破的人偶,走向咖啡馆深处一道不起眼的、镶嵌在砖墙里的厚重铁门。
铁门无声滑开,露出后方一条向下延伸的、散发着冰冷潮湿气息的石阶通道。
伊万的身影和林默那低垂的头颅,很快消失在黑暗的甬道深处。铁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内外的气息。
咖啡馆内,只剩下渡翁、阴影中的惊鸿,以及西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