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揽胜在NH19高速公路上撕开沉闷的空气。窗外的印度乡村景象飞速掠过:金色的稻田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气,破败的村庄与偶尔闪过的现代化广告牌形成刺眼的对比。车内,教授的声音虽然带着紧张,却异常清晰:
“……记住,口服补液盐(ORS)是关键!一包粉剂必须用一升干净的水溶解,煮沸过的或者瓶装水!一点也不能少!喝的时候要小口、多次,呕吐后更要立刻补充……绝对,绝对不要直接饮用任何地表水,哪怕看起来清澈!消毒片,一片处理一桶水,至少要等三十分钟……”
索菲娅全神贯注地听着,手指在平板电脑的备忘录和笔记快速记录。普丽娅教授闭目养神,但紧锁的眉头显示她并未入睡,而是在脑中高速运转,协调着各方信息。帕特尔则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拉力赛车手,将这台豪华SUV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下午4点30分,距离新德里出发约6小时后,一行人抵达坎普尔市郊,这里有加达浦大学合作的大型医药分销中心仓库。
巨大的仓库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升起,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纸箱和忙碌穿梭的叉车。揽胜带着一路风尘,一个急刹停在仓库门口。凉爽的空调风瞬间被湿热和浓烈的纸箱、塑料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取代。
普丽娅教授第一个推门下车,动作迅捷如风。“阿尔琼,联系仓库主管萨提什(सतीश,Sartish)!洛林小姐跟我来!其他人原地待命,整理车内空间!越大越好!”她的命令清晰果断,不容置疑。
仓库主管萨提什,一个额头冒汗、拿着对讲机的矮胖男人,几乎是跑着迎了上来:“夏尔玛教授!帕特尔先生!清单上的物资我们连夜备齐了,但是……”他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批文……药品转运的特别通行批文,区卫生官那边卡住了!说是……流程需要时间!”
“流程?!”普丽娅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在空旷的仓库里引起回音,“萨提什,你好好看看!前线在死人!霍乱在爆发!每一分钟都有人脱水而死!你告诉我卡在流程?!”她调出实时灾情照片,把平板塞到萨提什手里——那个脱水小男孩空洞的眼神,那疑似破伤风患者痛苦的抽搐——直接怼到萨提什眼前,“你看着这些!然后告诉我,需要什么狗屁流程?!”
萨提什被教授的气势和屏幕上残酷的画面震慑,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教……教授,我明白!我明白!但是卫生官他……”
“给他打电话!现在!用我的手机!”普丽娅教授厉声道,同时转头对帕特尔吼道,“阿尔琼!同步联系我们在德里的联系人!直接找卫生部应急办公室!告诉他们,如果这批药因为官僚主义延误导致大规模死亡,我普丽娅·夏尔玛会把每一个环节的延误和每一个官员的名字,连同现场照片,发布到联合国和所有国际媒体上!我说到做到!”
帕特尔已经拿出了另一部手机,用流利的、语速极快的印地语开始通话,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索菲娅站在教授身后,被这雷霆手段震撼得说不出话。她第一次看到这位学者展现出如此强悍、甚至有些冷酷的政治手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普丽娅教授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号码,立刻接通:“维卡斯?我是夏尔玛。请讲。”
电话那头传来NDRF上尉维卡斯·辛格嘶哑到几乎失声、带着绝望和一丝哭腔的吼叫,即使没开免提,那声音也清晰地穿透出来:
“教授!救命!H7区核心点……大规模恐慌性踩踏!法国人的治疗点被冲垮了!有病人……有病人跳河了!我们的人……我们跳水的队员……伤口感染恶化!高烧昏迷!破伤风抗毒素!抗生素!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水……水都是脏的!人群在抢……在打……控制不住了!我们需要药品!现在就要!不然……不然这里就完了!”
背景音是震耳欲聋的哭喊、尖叫、混乱的碰撞声,还有隐约的、令人心悸的落水声。维卡斯上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电流的噪音。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叉车的轰鸣都仿佛消失了。萨提什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嘴唇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