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研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一股无形的、冷冽的威压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而弥漫开来。
萧珩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他没有看沈清辞,径直走到书案后坐下。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棂,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同冰雕玉琢。
沈清辞屏息凝神,垂手侍立在小几旁,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的意味,随即移开,落在了书案的公文上。
书房内只剩下书页翻动、朱笔批阅的细微声响,以及沈清辞刻意放得极轻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沉水香,幽幽浮动。
沈清辞恪守着本分。只在萧珩搁下笔,端起茶盏时,才悄无声息地上前,用微颤却努力平稳的手,为他续上温热的茶水。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萧珩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她那双布满疤痕、正在为他研墨的手,深邃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整整一个上午,沈清辞如同一个最完美的工具,沉默、精准、毫无存在感。她将所有的心神都用在扮演好“侍墨”这个角色上,将那些惊鸿一瞥的线索,深深压入心底。
然而,当夜幕降临,沈清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那方小院时,她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书房里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感,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心神不宁。顾鸿煊的监视网,是否已经渗透进了澄心堂?那些她看到的零星碎片,究竟是线索,还是致命的诱饵?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沈清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日里在书房看到的那些碎片信息,尤其是那个“顾”字落款和《北疆边务纪要》的书名,在她脑中反复盘旋。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叩、叩”两声,如同夜鸟啄击窗棂。
沈清辞心头猛地一跳,瞬间屏住了呼吸。这不是风声!
她悄然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无声地靠近窗边。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看到窗纸缝隙下,似乎塞进了一个小小的、卷成细筒的纸条!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谁?是顾鸿煊的人?还是……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手指颤抖着,极其小心地将那卷纸条从缝隙中抽了出来。纸条极小,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用炭笔写下的、极其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小字:
>**“北疆流民异动,疑与旧案有关,慎查兵部甲字库。”**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极其简略、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像是一柄斜插的、古朴的剑柄!
沈清辞瞳孔骤缩!这符号……她似乎在父亲书房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见过!是父亲旧部的联络暗记?!
北疆流民?兵部甲字库?这与父亲的案子有何关联?
巨大的信息量和突如其来的联系,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她猛地攥紧了纸条,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窗外,寒风呜咽,树影婆娑,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方小小的院落。
这张纸条,是希望的火种,还是索命的符咒?传递它的人,是友,是敌?而“兵部甲字库”……那龙潭虎穴般的地方,她又该如何去“慎查”?
暗夜沉沉,危机四伏。她刚刚在书房站稳脚跟,更大的风暴,却已挟裹着来自北疆的寒流,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