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自鸣钟摆晃得让人心慌,康熙的问话像块冰砣子砸在金砖上。苏研盯着那碗颤巍巍的鹿血羹,看见血色表面浮着层可疑的油光——慧妃宫里的萨满最擅长在热补之物里下慢性毒药,当年嫡姐中的寒毒便是如此吧。
“万岁爷龙体初愈,当忌辛热之物。”她垂眸避开康熙探究的目光,指尖在袖中掐算着时辰,“何况这鹿血取自晨间公鹿,阳气最旺,恐与太医院开的滋阴方子相冲。”话音未落,就见康熙用银匙轻轻一搅,羹底沉下的几片鹿茸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吴之鼎站在角落猛地咳嗽起来,帕子掩住的嘴角掠过一丝慌乱。苏研余光瞥见他腰间玉佩的穗子,和前日在慧妃宫里看到的萨满法绳竟是同色丝线。孝庄倚在屏风后突然开口:“既然宁常在说忌,那就撤了吧。科尔沁的心意,哀家会让人回信的。”
鹿血羹被抬出去时,苏研听见内侍小安子压低声音嘟囔:“慧妃娘娘昨儿个还说,这鹿血是找了蒙古萨满念过咒的...”这话像根针戳破了窗户纸,康熙搁下朱笔的手顿了顿,龙案上的明黄奏折被惊飞的墨点染出个疤。
三日后晋封的旨意来得猝不及防。当乾清宫的魏公公捧着金册金印踏入承乾宫时,阿槿正蹲在井边淘米,突然“哎哟”一声跳起来:“小主!这井水怎么一股子腥臭味?”苏研刚接过宁贵人的金册,那沉甸甸的分量还没焐热,就闻见井台边飘来股混合着烂蒜和铁锈的怪味。
“别碰!”她猛地拽住阿槿的手,那淘米水在木盆里泛着暗紫色,像极了现代实验室里砒霜遇酸的显色反应。井沿青苔上凝着几滴乳白液体,被午后阳光一照,竟析出细小的水晶状颗粒。“去取本小主的药箱,再找块干净白布!”
闻讯赶来的李总管捏着鼻子直皱眉:“贵人娘娘,许是天冷井里生了青苔,奴才叫人淘淘就好。”他袖口露出的银镯子晃得人眼晕——正是慧妃宫里的制式。苏研没理他,用银簪挑了点井边的乳白液体放在白布上,又从药箱里摸出个蓝布包,里头是磨成粉末的明矾。
“都让开!”她将半把明矾撒进井里,清水瞬间起了剧烈反应。先是咕嘟咕嘟冒出白泡,紧接着整口井像被倒进了墨汁,黑得发亮的水纹翻涌着,散发出更浓烈的刺鼻气味。阿槿吓得后退半步:“这...这水怎么变黑了?”
“因为有人往井里投了砒霜!”苏研举起那块沾了乳白液体的白布,明矾粉末遇上砒霜立刻显现出灰黑色斑点,“砒霜溶于水后与明矾发生反应,就会生成这种硫化砷沉淀!”围观的太监宫女们“哗”地散开,李总管虽然听不懂,但看这场景,脸霎时白过井边的积雪。
“搜!”康熙的声音突然从月洞门传来,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御前侍卫,靴底碾碎了井台边的薄冰。李总管转身想跑,却被侍卫拧住胳膊按在井沿,腰间掉出个油纸包,里头的白色粉末正与井中沉淀物分毫不差。
“贵人饶命!万岁爷饶命啊!”李总管磕头磕得血都出来了,“是慧妃娘娘指使的!她说您挡了她的路,让奴才在您晋封夜把这‘化骨水’倒进井里,神不知鬼不觉...”他话没说完,康熙的靴子就踹在他胸口,鎏金靴底的龙纹踩得他肋骨“咔嚓”作响。
“拖下去,交给慎刑司细细审!”康熙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承乾宫的每扇窗,“还有,把长春宫的人给朕看紧了!”孝庄由苏麻喇姑扶着走来,看见井中翻涌的黑水,拐杖在青石板上点出个坑:“科尔沁的姑娘,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三日后的长春宫,慧妃跪在金砖上,满头珠翠已换成寻常宫女的素银簪。康熙将一份奏折摔在她面前,黄纸页上是李总管画押的供词:“你用砒霜毒害宁贵人,按律当斩。念在你是科尔沁贵女,朕降你为常在,禁足长春宫三月,没有旨意不准踏出宫门半步!”
慧妃猛地抬头,珊瑚珠串散了一地:“万岁爷!是她陷害臣妾!那明矾...那是妖法!”苏研站在康熙身侧,看着慧妃眼底疯狂的血丝,想起昨日张院正偷偷塞给她的纸条——“慧妃近日密会萨满,需防巫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