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邑院内,林依芸正对着一桌子瓶瓶罐罐,教她旁边坐着的一名十四五岁女子调香。
“这蔷薇香最妙处,便是加入一点风茄。“林依芸指尖捻起一撮朱红香粉,洒入鎏金博山炉中,“风茄入香立刻冲淡蔷薇的甜腻,香味会更清淡持久。
“若是仍旧还嫌甜腻,便将风茄分量多加一些。”
“若是加入合欢呢?”少女专注的看着炉中香粉,问道。
“合欢也可,只是没有风茄入香持久。”林依芸拿起桌上的帕子擦去指尖的香粉,“调香如烹茶,须知何时该甜腻何时该清苦,相同的香料可随分量增减调出百味。”
“阿娘,风茄毕竟有毒,入香会不会太霸道了些?”少女一双黑瞳带着疑惑。
“不会。”林依芸笑笑:“这世上没有绝对好的和不好的,只要用对了分量和地方,风茄也是很好的香料。”
少女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瑶儿你先回房去歇息。”
姜瑶乖顺的站了起来,“阿娘也早点休息。”
林依芸点了点头,含笑望着姜瑶离开。
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绵软了些。
“夫人,时辰不早了,我去把门关上。”红杏轻声道。
上灯时分,这么晚不会有人来了。
林依芸神情寂寥:“去吧,记得栓好门栓。”
红杏刚要出门,林依芸又道:“对了,你明日让松烟告诉老爷,就说我病了,让老爷无论如何过来一趟。”
她就不相信,以薛氏那样的性子,真能将表哥留在身边。
昭和十二年,二月初八,是晏大将军父子三人出殡的日子。
停了一日的雨,到了天快亮时突然又下了起来。
雨不急,但却也不小。
姜梨举着伞,和薛明珠一起到承安伯府搭起的供桌前,送晏大将军父子最后一程。
长长的街道一片素白,道路两旁乌泱泱挤满了人,雨声中,不时夹杂着低声抽泣。
晏家满门忠烈,护佑了大夏几十年,如今只剩了晏行一人。
姜梨和薛明珠站在香案前,心情如同这阴雨的天气,湿漉漉一片。
街道尽头,送葬队伍撕破雨帘,缓缓走了过来。
打头的晏行身着斩衰,捧着灵位走在前面。
他没有打伞,被雨淋湿的头发搭在额上,衬得面色苍白冷峻。与那日扶灵回来时相比,越发多了冷肃之气。
在他身后,三口乌漆棺木拉着众人视线,生生将人眼泪引了出来。
去时还是英气勃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将军,归来时却是一场冷雨中的三副灵柩。
纷纷扬扬的纸钱在雨中铺成一地哀思。
即便姜梨跟晏家并不熟悉,此情此景依旧让她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