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想和你说说话。”
亓斯骛摊开自己的左手放在膝头,他垂眸看着掌心上横亘着的那道狰狞伤疤,过了许久,就在郇时瑧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缓缓开口道:“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他知道在这段旅途的相处中,自己在郇时瑧心里大概是一个无所不能又成熟可靠的形象,而事实上他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郇时瑧怔了怔,须臾,意识到了亓斯骛是想讲他的故事了。
手掌心上的疤痕像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张牙舞爪地朝着亓斯骛扑过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因为连日暴雨而引发山洪的小村庄。
他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身上的救生衣和绳索都套在了孩子身上。
山洪太猛了,冲锋艇过不来,来接应的人也缕缕被水流冲到别的方向去,他只能靠着一根绑在两岸的树干上的绳索来慢慢移动。
那是亓斯骛第一次直面天灾,也是第一次参与到救援中。
那迅猛的水流急促冲刷在身体上的感觉好像又席卷而来,亓斯骛对着郇时瑧说道:“不是为了安慰你,这次生病是我自己的原因,一到下雨天就会这样。”
郇时瑧没有打字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二十岁那年,训练营不远处的城市爆发洪水,救援人手不足我们也前往支援。”亓斯骛至今还记得那连夜奔赴灾区的紧迫,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
郇时瑧垂在身侧的右手颤了颤,江延航就是在一次任务里牺牲的。
亓斯骛:“我们四个人一队坐着冲锋舟去搜救,救了五个人准备送回营地又遇到一个爬在树上避险的小孩,六七岁的样子,身边没一个人。”
“我去抱他的时候山上又涌下来一股山洪,把冲锋舟冲远了,我抱着小孩想要过去,但是水很急也很猛,山上有很多石头和树木冲下来。”
亓斯骛闭上眼睛,“我一直抓着那根绳子,救生衣也好好地套在小孩身上,但是后来,只有我醒来了。”
郇时瑧猛地低头看着亓斯骛,后面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碰了碰亓斯骛左手掌心上的那道疤痕。
亓斯骛猛然蜷起手心,把郇时瑧的右手握进手里。
“这伤口就是绳子磨的,我当时应该是被水流冲下来的大树或者什么撞晕了。”亓斯骛苦笑,“所以我很不喜欢下雨天,总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都抱住小孩了,却还是没能救下他。”
郇时瑧没有挣开右手,任由他握着然后用左手打字:“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亓斯骛没有说话,他过不去这道坎是因为他明明就已经救下小孩了,如果他意志坚定一点没有被砸一下就昏过去,如果他速度再快一点上岸,小孩现在肯定还活蹦乱跳的。
他那时候,也只有二十岁,也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还没正式体验大学的青年,但是他在那一夜间就褪去了青涩稚嫩,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只这一次经历就足够完成他的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