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光影在众人脸上明灭不定,映照出震惊、茫然、担忧、恐惧……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粗茶的苦涩,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以及一种名为“逆天改命”的疯狂念头所带来的无形压力,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外面的戈壁更让人喘不过气。
崔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按在刀柄上的手。
那柄狭长的快刀,深深嵌在木桌里,刀身尤自散发着未散的刺骨寒意,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抬起眼,青金双瞳之中,翻涌的冰寒与毁灭的火焰如同退潮般缓缓敛去,重新归于一种深不见底如死水般的沉静。
只是那沉静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开万载玄冰,带着一种不顾一切,近乎偏执疯狂的决绝,无声地沸腾着。
他没有回答老赵的问题。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将目光投向门外那片无垠的黑暗。
惨淡的月光下,是吞噬一切的戈壁瀚海。而在那瀚海的西方,一百多里外,一个叫“黑风口”的绝地,正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充满未知诱惑与致命凶险的漩涡,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吞噬敢于靠近它的生灵。
枯骨生莲。
活死人。
肉白骨。
苏玉娘。
崔钰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锋利的刀锋,一丝细微的血线渗出,瞬间被寒气冻结。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清晰地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
而有些人,他必须让她也活过来。
无论前方是神迹,还是地狱。他都将踏沙而行,以身为桥,横渡这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