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啦——嗞啦——”
广播发出刺耳刮擦的响声,最终消音。
老旅店,隔音差,另一墙是“嘎吱”作响的摇床声,泥灰墙皮“簌簌”往下掉。alpha身上血腥味一丝一缕散在空气中,窗墙树影斑驳,阴影从他高挺鼻梁流连而下,挑起乌黑额发。
一双凤尾幽深的眼。
赫琮山叹息道:“别动。”
瞿清雨霎时定在原地。
他半跪床侧,跪在赫琮山腿间。床板硬挺,膝盖不好受,却没有挪动一丝一毫身体。一米开外的地方是窗,窗外是月,月与光,齐涌他周身。
堆叠衬衣上那对橡树叶领花被主人取下,肩章、领章静静躺在一起,折角上弹孔痕迹遥远凶险。
上一任主人死去,它辗转零落血污灰烬中,睁开眼看炮火枪林。直到被寻回,擦拭干净,封存,下一任主人带走它。
——赫琮山。
alpha无声地吐出口气。
瞿清雨心脏奇怪地跳动,那一刻他鼓膜中有什么重重敲击,指尖沾满冰凉的灰尘。
赫琮山沉沉:“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他似乎是问他要一个答案,又像是答案是什么他早已明白。他问:“你一路走到今天,有没有什么超过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让你觉得,用什么来换,都心甘情愿。”
“——我有。”
“你害怕什么?”
赫琮山:“我不需要oga,医生。”
他不需要一个oga来维持信息素的正常,不需要一个oga来缓解alpha的易感期,一旦流言产生,他不再具有领导全军的信任度。人生中有舍有得,他对此心知肚明。指挥官之位能者胜之,佘歇,阿尔维、霍持、温静思,乃至加莎,任何人都可以坐上指挥官之位。
瞿清雨眼睑剧烈颤抖。
“而你——”
赫琮山低低地笑了起来。
当我卸任那一刻,我走下光芒与神性缠绕的宝座,离开权势与争斗中央,变成人群中千千万万alpha之一,不再对你有任何利用价值。
你是否还会告诉我,你爱我。
瞿清雨干涩:“你要干什么。”
赫琮山松开手,淡淡:“回去上课。”
-
第二日,赫琮山卸任总指挥官一职。
军事版面炸裂开,上校卸任消息如惊世炸弹,席卷街头巷尾。所有论坛和社交软件上是同一热词,南北部军事基地全部戒严,所有军校生封闭管理。
前指挥官身死后赫琮山占据指挥官之位长达十年之久,他和每一任指挥官不同,横空出世临危上任,力挽狂澜。军衔按虫头数量升,alpha军官无止尽释放信息素,腺体干瘪,跪在地裂缝隙边堵死那条虫类唯一向上的路。
一把左轮手枪,一堆弹匣,十几吨巨石,撑过十八个小时。
——是那场必败的战役。
指挥官之位,佘歇输在那一场战役中。
所有alpha军官对此一无所知,消息传来时他们正在食堂吃饭。霍持一抬头,正对全息影像上新闻主持人强装镇定的一张脸,声音颤抖:“近日,军部长官赫琮山卸任指挥官一职……”
太吵霍持没听清,筷子伸向苦瓜:“卸任什么?”
加莎下意识接话:“指挥官——”
秦荔梭然起身。
餐盘“咣当”落地,西瓜汁仓惶打翻,一地深红。
-
秘书室通讯被打爆。
“喂,您好,秘书长不在。”
“稍等,为您转接指挥官室。”
“嘟嘟嘟——”
“上校不在南指挥官室。”
助理齐诉焦头烂额,他的顶头上司从一早就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座位上,“秘书长张载”的名片倒扣桌面,数不清的信息雪花一般飞进来。
临近中午十二点,张载终于在翘首以盼中走进秘书长室。
他今天戴了金丝眼镜,公文包卡在胳膊下。
齐诉接了一上午通讯,嘴皮快要说干,这会儿终于抽出时间喝口水。透过那扇玻璃张载一如往常开始处理公事,翻开桌上第一份文件刹那,他表情骤变。
“齐诉!”他一把抓了桌面的门禁卡,厉声,“立刻跟我去一趟执政官府邸!”
-
执政官府邸假山群鱼。
阳光五彩斑斓,锦鲤在人小型人工喷泉池中跳跃。alpha执政官颇有闲情雅致,手持一柄汤勺,圆形汤勺里装着鱼饵。他围着波光粼粼湖水喂鱼,行走所过之处鱼群跟随,很快一条长尾摇摆在他手工剪裁的长衫后。
长衫素白,他有一双幽深凤眼,妖而瑰艳。青天白日,仿佛厉鬼归来。
“卸任书我看了,他的信息素检测报告现在正常,不代表以后正常。等到下一次战争开始,有人再次提出异议,难道从战场召回他一直药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