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雨微微吸了口气。
所有人都被分散开,他猜测每个人见到的昆虫不一样。手中拿着手榴弹和□□,这种大型杀伤性武器仅能对准真正的敌人。
他枪里还剩七颗子弹,投射弹仅适用于近距离攻击。而那只大飞蛾到底靠什么捕捉食物,眼睛,触角,还是别的,他并不清楚。
也不清楚这里有几只飞蛾。
瞿清雨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下。
他在战场上见到的第一只虫类是有无数条腿的毒蜘蛛,腿上长满刚毛,会喷出毒液。
那场战争令军队损失惨重,不少军官士兵在他手下截肢。他十天内的截肢手术比他人生前二十几年做得更多。
他去那儿的目的是赫琮山,到那儿呆了一个月突然改变了主意。
瞿清雨趴低身体隐匿自己。
——他突然有奇怪的感受,仿佛真正认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进入马杜克训练营的第一天,他们的宣誓致词上写着“为帝国公民献出一切,直至生命终结那一天”。当时所有人都在笑,跟读声稀稀拉拉。仅有领着他们宣读誓言的军官,无声立正敬礼,对着那座胜利女神像,面容端庄肃穆。
他快要搞不清了,他爱得到底是一个虚拟光环中的人,是上校,是站在炮火纷飞中朝摄像头鞠躬的alpha军官,还是赫琮山。
说到底他并不了解赫琮山。
这段关系开始得太仓促了,他根本没有弄清楚赫琮山是什么人,以至于毫无准备,因此骇然。
他想象中的赫琮山现在的赫琮山产生了微妙的差异,这太糟糕了。他原本想要甜夹心巧克力,好不容易拿到手,发现是芥末味。
他最初是非常、非常确信自己喜欢对方的。他成功了,赫琮山想必爱他了。他又觉得没意思了,太多问题了,他从根本上不相信自己能在处理麻烦的过程中不受伤害。
他不喜欢麻烦,不想和alpha度过他棘手的易感期。这太疯狂了,和不打抑制剂的alpha度过易感期,他还没想死在床上。
主动权不在他这儿,再这么下去他会有大麻烦。
他必须尽快摆脱这个麻烦。
……
瞿清雨匍匐在那株大叶片底下,终于入夜,他窸窸窣窣地点燃了白天自己堆在那儿的枯枝。火光在黑暗中亮起那一刻,那只大飞蛾缓缓转了面。两只折起来的翅膀颤动。
借着周边各类遮挡,瞿清雨绕到了它的后侧。那只飞蛾笨重地朝光源飞去,它两侧的翅膀张开,又合拢。
那捧枯枝燃到一半,瞿清雨站在飞蛾身后,扔了投射弹。炮弹炸开刹那,飞蛾疯狂在火焰中煽动翅膀,它身上大量的粉尘落地,几乎将翅膀上燃烧的火种扑灭。
它的咀嚼口器能咬断成年人的胳膊,它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方向飞来,所过之处枝桠断裂。
“砰!”
“砰砰!”
瞿清雨朝它开枪,连开三枪。
这些低级虫类没有自我意识,找到合适的方式能减少受伤概率。他结束了自己和虫类的第一战,没遇上什么麻烦。
离开时瞿清雨回头确认不会引起山火,密林掩映在一片流动的诡谲寂静中,那只飞蛾葬身火海。他特意选了溪流的中央,天气寒冷,飞蛾掉进去的瞬间,火舌朝上蹿了一截,发出难闻的燃烧气味。
那捧火烧尽了,灰烬落进了冰面,迅速冷却,不再有热度。
瞿清雨在那儿站了会儿,天色太暗了,他的表情难以捉摸。过去许久,他重新走上既定的路,走了几百米,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捂住了烧伤的手臂。
回来的路上碰到一群alpha,交流了两句。有人借着夜色靠近他,瞿清雨凉凉笑了,对方迅速抬头又低头,对他说:“抱歉。”
“没什么。”瞿清雨朝他伸出左手,“太黑了,借你扶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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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十几个人遇上问题,都救出来了。”
霍持提起来的心终于松下去,他盯着电子屏半天不敢眨眼,这会儿终于敢揉揉干涩的眼睛:“他妈的,这群臭小子,吓死老——”
“老……我了。”他紧急道。
赫琮山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霍持连忙将这一茬接过去,又说:“不少受伤的,送去医院吧。医务室收不了。”
赫琮山淡淡应了声:“你安排。”
霍持抓了抓脑袋,说:“好,我马上安排。”
他刚要走,骤然顿了顿。
余光中赫琮山也跟他一样,紧绷唇角微松。
他紧张正常,这投放地点和虫类是他选的,他生怕出什么岔子,赫琮山紧张……
霍持不太明白了,又看了他的长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