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回答道:“回少主,咱们家的冰窖里面共有一千五百方冰,还可容七千石,法阵运转如常。”
沈苍侧目看了宋语琴一眼,很想说冰窖里面的空间,另有三分之一被三夫人的那些药店占用,可他想想后还是作罢。
“那就够了!”沈天击掌道:“即刻动用所有现银收购嫩桑叶,存入冰窖,务必填满为止!我们至少要收购六千石,数量越多越好。
冰窖若有富余空间,即刻动工扩建,再增储两千石;若银子不足,可从钱庄拆借,月息再高也无妨,若冰窖实在容不下,我另有办法保存,可暂存入西侧空仓,务必做到有备无患。”
三人闻言,神色微动,互相对视了一眼,很快明白了沈天的意图——这些桑叶不仅能满足自家的蚕户需求,还能在桑叶短缺时高价出售,赚上一笔。
沈苍则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
宋语琴依旧沉默,目光在沈天身上上下审视,她是第一次认真看的这个纨绔少爷。
沈修罗望着沈天凝重的侧脸,狐瞳中闪过一丝犹豫,终是忍不住开口:“少主,此事牵连甚广,要不要知会官府一声?让他们出面牵头收购桑叶,或许能平息这场风波。”
沈天闻言,心中顿时翻涌起对大虞朝与那狗皇帝的恨意。他巴不得朝廷越乱越好,最好彻底倒台。
可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蚕屋里忙碌的身影,看着那些蚕农小心翼翼地给幼蚕添着桑叶,又强行压下了戾气。
这些百姓是无辜的。
沈天一声冷哼:“不能直接报官,这虫灾来得蹊跷,背后定有大势力推波助澜,我们若出首告官,无异于把沈家架在火上烤,稍有不对便是灭顶之灾。”
沈苍与宋语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这般规模的桑蠹,绝非寻常势力能培育出的,沈家确需藏锋守拙。
沈天眯起眼睛,想起那位来访过的杜捕头:“老沈你回城拿银子的时候,可暗中给杜捕头传个信,此人现在能直通崔御史。“
沈苍出声应诺的同时暗暗惊讶,少爷这番处置竟如此老练周全,这真是从前那个横冲直撞的沈二少?
此时沈天疲惫已极,当他们回到沈府时已是深夜,沈天刚踏入书房,宋语琴便跟了进来。
“夫君忘了答应我的丹经!”她扯着沈天的袖子,眼睛里面透着火热。
沈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见宋语琴已备好笔墨,只得强打精神背了《丹道初解》里面的一篇'养气丹'炼法。
宋语琴运笔如飞,待最后一个字写完,又向沈天确证过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等到这位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沈天就面色一凝,吩咐沈修罗:“去把那只金翎银霄取来。”
沈修罗心头一紧,数日前那只信鸽‘金翎银霄’还没飞走,一直都是她在养着。
少主要用金翎银霄向沈八达是要告知前些日子遇刺之事?向他求助?
她面色苍白地取来金翎银霄的鸟笼,却见沈天语声淡然道:“语琴磨的墨还能用,接下来我说,你写!伯父尊鉴:侄儿近日发现泰天府桑林遭异种桑蠹侵袭,经三夫人宋语琴查验,此虫口器特异,腺含剧毒,能致桑树绝育。
侄儿派人查探,发现方圆五十里桑林皆已受害,恐非独泰天一处,若任其蔓延,今岁丝绸必大幅减产,伯父若不信,可速遣人查证——”
这封信写到末尾,沈天突然唇角微挑,露出邪异笑容:“再加一句:御器司学正谢映秋似有升调锦衣卫之意,侄儿探知其欲投靠东厂厂督,此对我家不利。侄儿以为,不妨将谢映秋此前曾多次示好伯父一事透露于东厂,借东厂之手阻之,既全我沈家之利,又不沾因果。”
‘铛!’
沈修罗手中的毛笔掉在砚台上,溅起一片墨渍。
她瞪大淡金色的狐瞳,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天。
今早在九罹神狱,少主是有意无意套过赵无尘的话,赵无尘确实得意洋洋说过谢学正要调任锦衣卫副千户,却从未提过投靠东厂之事!少主如何得知?
更令她心惊的是——谢映秋不惜损耗自身真元,连续两日助少主修成'赤血战体',魔息净化得干干净净,结果转眼间,少主就要在背后捅她一刀?且是用如此阴险恶毒的方式!
沈天将她的震惊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他早就怀疑谢映秋为何如此热心相助,在得知其欲调任锦衣卫后,立即想通了关键。
据他所知,东厂的人员绝大多数都是从锦衣卫‘借调’,而当今天下,唯有投靠东厂厂督,才能让谢映秋避开沈八达的报复!也唯有东厂,才能够让谢映秋从泰天府这个泥潭里面脱身。
问题是他作为谢映秋师尊的故人,如若放任这丫头投靠东厂,日后难免要与之兵戎相见。
如果谢映秋死于他戟下,他该怎么向那位故人交代?
这不妥——
与此同时,在城南郡衙门前。
正走出衙门的杜坚只觉眼前一花,一个沉甸甸的布囊已砸到身前,他抓住布囊,立时侧头望去,望见沈苍一袭灰袍翻飞,如鬼魅般消失在前方拐角。
“沈苍?”
杜坚因调查沈家案件,认得这沈府管家,心中疑惑不已。
他掂了掂手中之物,粗粝的指腹摸到布囊里硬物蠕动的触感,拆开看时,十几只泛着乌光的桑蠹正在袋中蠕动,底下压着封未署名的信笺。
展开信纸的刹那,杜坚瞳孔骤缩,墨迹尚新的字迹如刀:“泰安桑蠹皆变异,三日必绝万亩桑,请速报崔大人!”
总捕头又拿起桑蠹看了一眼,又嗅了嗅,当即面色大变,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内衙走去,靴底敲击青石地面的声响急促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