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蜀中风起,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唐家堡层叠的重檐翘角愈显森严。唐琢之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沉沉地望着天际聚拢的阴云,眉宇间一抹忧色挥之不去。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卷蜡封密信拴在信鸽腿上,手腕一扬,那灰影便振翅没入了铅色的天幕。许夫人端坐桌旁,手中虽持着一卷书,心思却显然不在其上,目光不时飘向丈夫凝重的背影。

许久,雕花房门便被轻轻叩响,随即便“吱呀”一声被略显急切地推开。“爹?娘?”唐昭临裹着件簇新的月白夹袄,步履略有些不稳地撞了进来,

袖口还沾着几点新鲜的机栝油渍,显然是刚从工坊出来。他脸色略显苍白,眼中却跳动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兴奋,仿佛这片刻的等待都让他度日如年。

唐琢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宠溺,快步上前扶住他,将他引至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临儿,怎不多睡会儿?毛毛躁躁的。”他深知儿子对机关术的痴迷,也听闻他这些日子为了元动釜的研制几乎不眠不休。

“爹爹子时便到了,娘亲怎的也不派人知会我一声?”唐昭临带着少年特有的抱怨,略带不满地看向许夫人,随即他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急切地拉住唐琢之的衣袖,“爹,您快随我去天工坊看看!‘元动釜’它……它如今已经可以稳定运转了!”他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仿佛那不仅仅是一座机关,而是他毕生所求的极致,是这几个月来无数次失败后,终于等到的胜利曙光。

唐琢之闻言,面露讶色,眉梢微挑,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巨大的欣慰与骄傲瞬间冲淡了他所有的疲惫。

他深知元动釜的意义,若真能稳定运转,这不仅仅是机关术的突破,更是唐门在乱世中立足的根本。

“哦?当真?!”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千真万确!”唐昭临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与急切,那份被父亲认可的渴望几乎要溢出眼眶,我和其他几名弟子重新设计了内部的导流系统,如今它不仅能够稳定地提供澎湃动力,更重要的是,它能长时间地驱动各类大型机关,大大减少了人力操作的繁琐,而且其动力之强劲,远超现有任何机关!”他越说越兴奋,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的抱怨和身体的虚弱,恨不得立刻将父亲拽去天工坊,将自己这几个月的心血成果,毫不保留地展现在父亲面前。

唐琢之看着儿子眼中那份近乎狂热的光芒,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元动釜的突破,对于唐门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一项机关术的突破,更是一种战略性的变革,足以改变唐门在江湖中的地位,甚至能影响整个天下的格局。

他拍了拍唐昭临的肩膀,眼中尽是欣慰,那深藏的忧虑此刻也被这份巨大的喜悦冲淡了几分:

“好,好!临儿有此成就,为父甚是欣慰!快,带我去看看!”

父子二人来到了天工坊,果然,那座被命名为元动釜的金属装置此刻正静静地矗立在工房中央,表面温和地泛着一层微光,不再是上次那般刺眼的赤红。内部传出低沉而有规律的轰鸣声,宛如某种巨兽在平静地呼吸,而不是之前那般狂暴地咆哮,炉顶的排气口,有规律地喷吐着细密的白色蒸汽。

唐昭临熟练地操作着控制杆,炉内的火光随之明灭,齿轮的转速也随他的指令而精准变化。他指着一个与元动釜相连的巨型傀儡,解释道:

“爹,您看,如今这傀儡即便持续运转一日一夜,也只需少量‘白霜’作为补充,便能保持其强大的力量,比以往用人力驱动效率高出十倍不止!”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骄傲与自豪,这份成就足以让他忘却所有病痛带来的困扰。

唐琢之凝神细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深知,这种能够长时间稳定提供巨额动力的装置,将对唐门甚至整个江湖格局带来颠覆性的影响。他轻轻抚摸着元动釜冰冷的金属外壳,感受到其内部蕴含的强大而稳定的力量,心中那份隐忧似乎也因这股力量的出现,而稍稍减轻了几分。他看着眼前这个病弱的儿子,却从他身上看到了比任何武功高手更强大的力量。

然而,即便有这元动釜的惊人突破,唐琢之心中那份对江湖乱局的忧虑依然挥之不去。他轻叹一声,将手从元动釜上收回,转向唐昭临,眼神中带着更深层次的期望与考量:“临儿,你的功夫近来可有进益?机关术固然是你的天赋所在,乃唐门立足之本,但江湖险恶,即便机关再精妙,也难免有疏漏之时,若无防身的武功,如何立身?”

唐昭临闻言,笑容微微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泛起一丝微红。他知道父亲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但武学对他而言,总是少了那么一点机关术的魅力。他嘴上应着:

“爹爹放心,我近来有随几位师伯习练些短兵刃,用起来倒也还算……趁手。”心里却还在盘算着元动釜下一步如何提升其效能,如何让其能驱动更庞大的机关。

唐琢之眉头微皱,对儿子的敷衍心知肚明。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严厉,语气也变得更加沉重:“临儿,这可不成。你需多向你青锋师叔请教,他年轻时练功何等刻苦,三大绝技与一身武艺方能融会贯通,运用自如,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你若想真正立足于世,即便有机关傍身,也绝不能轻视武学。”

“孩儿知道了。”唐昭临见父亲似有不悦,忙乖巧应道。他眼珠一转,又似想起什么,好奇地问:“对了,爹爹,我前些日子,听青锋师叔无意中提起过一部叫《无影诀》的功法,那是什么?”他随意的问题,却无意间触及了唐门深埋的秘密。

“哦?”唐琢之不动声色,心中却闪过一丝警惕。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唐昭临,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无影诀》牵涉唐门极深的秘密,甚至关乎一些隐秘的历史,绝非寻常子弟可以知晓。“他如何会与你提起此诀?”他故作平静地问道。

“便是前几日他从京城回来看我之时,闲谈中偶然说起的。”唐昭临并未察觉父亲神色的微变,只觉得青锋师叔可能无意中提到了什么有趣的武功,眼中仍带着求知欲。

唐琢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但很快便舒展开来,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有些事,你将来自然会知晓。”他决定暂时不向儿子透露过多,关于《无影诀》和京城更深层的秘密,他会选择更合适的时机去揭示。

恰在此时,工坊的入口处传来了唐青锋沉稳的声音,打破了父子间短暂的宁静:

“掌门!”唐青锋推门而入,躬身行礼,“青城派的长老已到山门外,说是奉李长青道长之命,特来拜会并送上贺礼。”

唐琢之闻言,神色一正,方才眉宇间的忧虑被暂且压下。他深知,在如今这风云诡谲的江湖中,门派间的交际,绝非简单的礼尚往来。他沉声道:“好,青城派高义,我这便亲自去迎接。”

正午的官道上,一行马帮商队扬起尘土,车轮碾过“江湖门”客栈朽坏招牌之下,闷声远去,不曾为这座荒废已久的院落投下半分关注。客栈内,宁云栖正带着阿妤和修文,与这个新盘下的“家当”较着劲。

厚厚的积灰覆盖了每一个角落,榆木桌腿泛着青黑的霉斑,柜台的裂痕里嵌着早已干涸的陈年酒渍。漏风的木窗偶尔斜插进几道浑浊的光柱,无数微尘在光束中无声翻滚,宛若另一个沉寂的世界。再往高处,横梁与屋角,则尽是蛛网的天下,不知见证了多少无人问津的春秋。

修文一脚踩过某处地板裂缝,朽木立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惊得墙角一只肥硕的老鼠“吱呀”一声窜进堆满腐叶的灶洞,半晌不敢露头。厨房那边,宁云栖的布鞋底传来碾碎蟑螂的清脆微响,紧接着又是两只灰鼠从案板下慌忙溜出,尖细的爪印在面粉般的积灰上拖出两道细长曲折的纹路,转瞬便消失在灶台深处。

宁云栖提着扫帚追了几步,终是无奈,将扫帚往墙边一立,心中暗忖:“看来,是得寻摸只利爪的猫儿来镇宅了。”她顺手挽起沾了些许尘灰的衣袖,准备去处理更麻烦的油污。

这一挽,露出了她修长而有力的胳膊——那并非寻常女子的纤弱,手肘屈起时,腕间凸起的筋脉清晰可见,宛如一张蓄势待发的硬弓,分明是常年挥舞重兵才磨砺出的刚韧线条。

“唉,好端端的西安府不待,偏要来这鸟不拉屎的雨坪镇……”阿妤正拿着抹布有气无力地擦拭着一张满是划痕的桌面,忍不住小声嘟囔,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失落与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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