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八月十四日,唐家堡,阴云靠拢。

子时三刻,蜀中群山还笼在墨色里,唐家堡的玄铁门却已悄然洞开。数十盏牛皮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青石阶上的露水映成点点碎金。唐青锋扶着剑柄站在最前头,玄色披风被山风卷起又落下,他身后三步处,许夫人正绞着绣银丝的素绢帕子,目光穿透浓雾,直望向山道尽头。

马蹄声破开浓雾,檐角铜铃突然齐声作响。八骑人马挟着霜寒冲进堡门,为首那人玄甲上凝着夜露,猩红披风在身后猎猎翻卷。唐青锋疾步上前,灯笼的微光恰好照在那人的脸上,露出疲惫的面容。

“可算盼得师兄归来。”唐青锋双手作揖时,腰间七枚青铜铃铛纹丝未动。他目光扫过唐琢之身后仅剩的八名弟子,喉结微微滚动。

“昭昭他们…”

话音未落,许夫人已提着裙裾奔下石阶。她鬓间那支翡翠步摇随着脚步乱颤,在唐琢之马前投下细碎的光斑。

“雪龙驹在剑门关折了蹄,其余马匹也疲惫不堪,我们换了体力还不错的马,先行回来了。”

唐琢之翻身下马,玄铁护腕与剑鞘相撞,发出金石之音。他抬手为妻子拢紧狐裘,指节处新添的刀痕在灯火下泛着暗红:

“那丫头倔得很,非要等马儿养好伤。我留了武字辈六个好手护着,夫人莫忧。”

许夫人攥住丈夫的披风,蜀锦暗纹在她掌心皱成一团:“昨夜梼杌星犯太微,我占了三卦都是坎象…”她话音未落,远处山崖忽然传来夜枭凄厉的长鸣。唐琢之反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指,目光扫过城楼上密布的千机弩,玄铁城门正缓缓闭合。

“掌门!”唐青锋突然出声,腰间铃铛无风自动。他盯着东天渐白的鱼肚色,袖中暗藏的暴雨梨花针机栝已半开:“子时七刻了。”

城头更鼓恰在此时敲响,惊起满山寒鸦。唐琢之望着妻子眼底的青影,解下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肩:“青锋说得是,夫人该去歇…”

话音戛然而止。西南角的望楼上,三盏赤焰灯突然冲天而起,将未褪的夜色撕开血淋淋的缺口。

子时梆声刚落,远在阳平关外的驿站内,灯火昏黄。唐昭昭正将最后一枚淬毒铁蒺藜仔细按入鞍具的暗格。她身旁,六名师弟也各自忙碌,或给机关弩旋紧卡簧,或将防潮油布包裹兵刃,驿站的旧地板上散落着零碎工具和尚未打理的行装,一切都透着行色匆匆的紧张。

“师姐这手接骨续筋的本事,便是药堂的长老见了,怕也要赞一声‘青出于蓝’。”一个圆脸师弟一边说,一边小心擦拭着雪龙驹新钉的马掌,那青灰色的特制药泥在月光下隐隐泛着金属光泽,能助马力两日内翻越艰险的米仓道。

唐昭昭将最后一袋掺了壮肠草籽的草料甩进马鞍侧囊,暗红色的麻布袋里立时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喂完这袋,即刻上路。”她声音清冷,“算时辰,掌门此刻应已抵达唐家堡了。”

呛啷一声轻响,她从房梁的暗槽中抽出一柄狭长的苗刀。刀身三尺七寸,月华流转其上,映出她同样狭长而冷静的眉眼;柄长一尺二寸,形制独特,宛如秋日里沉甸甸垂下的禾穗。单刃的刀背上,七道血槽深邃,可以想见挥舞之时,必有烈风尖啸相随。

“师姐,带着这等长兵连夜赶路……”一名矮个师弟正往箭囊中填装着透骨钉,话未说完,便被身侧警觉的师兄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噤了声。

少顷,七骑如离弦之箭冲出驿站,雪龙驹坚硬的铁掌踏碎了官道上凝结的薄霜,蹄声急促,直奔百里之外的唐家堡。

夜色渐深,当马队行至名为“鬼见愁”的密林时,始终全神戒备的唐昭昭猛然一勒缰绳,座下雪龙驹人立而起。紧随其后的六位唐门弟子亦纷纷勒马,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月色下,林影幢幢,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周遭并无异状。一名高个师弟见她神色凝重,正待开口询问,唐昭昭已沉声下令:

“下马!寻掩体!”

她的命令不容置疑。只有她,凭借着在京中历练出的、对火器异乎寻常的敏锐,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夹杂在林间腐叶与湿土气息中的硫磺硝石之味

——那是火药独有的不祥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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