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问:“不知九爷出甚么事儿?”
李氏骂道:“狗奴才,你是这家主子,有头有脸的,大小细事,我还得给你禀报不成?”
福安道:“夫人错怪小的,九爷乃小的旧主,往时跟前当差,不曾薄待小的,虽说人走茶凉,但总有些情份。”
李氏道:“少在这乔张做致,你现给老爷当差,就该一门心思在老爷身上,前主是死是活,与你有何干系?”
福安问:“夫人的意思,九爷死了?”
萧旻道:“福安,让萧书去门房替我备轿,我稍刻出府。”
福安作揖退出来,心底乱糟糟,一团麻线找不到头。强打精神交待了萧书,自顾自走,萧书跟在后说:“你进一趟房,怎跟霜打的茄子,软不拉耷?”
福安问:“可听少爷提过,九爷的事儿。”
萧书摇头道:“未曾听说哩,九爷怎地了?”
福安道:“恐出大事,稍后爷出府,必是见谁去,定与九爷有关,你也长长耳朵,听个一二,回来告与我。”萧书应诺,出院门后,各自散开。
福安回到前边,静悄悄的,萧逸不在,萧勤埋头扫雪,他避进明间,往书房内偷觑,并不见萧肃康和郭铭,只得再出来,问萧勤:“可知爷去往哪里?”
萧勤道:“我只知老爷和他门子,带了萧逸,急匆匆走了。”
福安听得,心底更不踏实,眼皮子猛跳,拿汗巾子把一只眼捂了,说道:“我大抵害眼哩,往药铺买明目膏去。”
萧勤道:“明目膏我有哩。”
福安佯装没听见,心急如焚,往府门方向走,走半途,碰到萧任游,萧任游朝他招手,福安无法,近到跟前,拱手问:“五爷唤我,有何吩咐?”
萧任游道:“宗祠需人打扫,你也去!”
福安道:“我害眼哩,待涂了明目膏再来。”
萧任游道:“打扫完了再涂。”
福安道:“我恐大老爷寻我。”
萧任游道:“他出府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见福安仍踌踌躇躇,上前踹两脚,骂道:“狗奴才,我还使唤不得你了。”
福安无奈何,只得往宗祠,和四五仆子,收拾供器,悬挂幔帐,扫灰拂尘,请上神主,供奉遗真,一直忙到天黑,方才出来,锁了祠门,但见天空漫天飞舞,落下好一场大雪,台阶板路皆是白茫茫一片,他顾不得寒气侵人,一手提灯笼,一手撑布伞,才走到府门,便见两顶轿子抬进来,萧肃康看见他,问道:“你在这做甚?”
福安道:“我琢磨老爷快回府,特来此迎接。”
萧肃康问:“你眼睛怎么了?”
福安道:“恐是害眼。”
萧肃康道:“杜管事有明目膏,你问他讨。”福安称是,萧肃康让他附耳过来,压低声吩咐:“再问杜管事取二十两银子,一件白狐皮斗篷,给乔云云送去。”
福安巴不得的,连忙应承了,快步到帐房里,只见雪鸾和杜管事坐着,围炭炉烤火,吃红薯。雪鸾看他,说道:“怎又撞见你,这眼怎地,前还好好的。”
福安放下灯笼和布伞,搓手问:”害眼了,你怎来这里?“
雪鸾道:”夫人命我来的,和杜管事说白塔寺回礼的事儿。你哩?“
福安朝杜管事道:“老爷命我来取一件白狐皮斗篷,二十两银子送年礼。”
杜管事忙去开锁翻柜,雪鸾问:“送谁哩?”
福安道:“你管得倒宽,少些打听没坏处。”
雪鸾冷笑道:“当我不知!从前萧贵,晓得劝老爷收敛一些,劝不动时,还会给夫人通风报信,如今你来了,倒替老爷瞒得严丝合缝,跟铁桶似的,得罪了夫人,有你甚么好果子吃。”
正说着,杜管事取了斗篷和银子,用缎布包来,福安接过,道了谢,出门骑马,往怡花院去,许是快过节了,又落雪,街道人行不多,几个孩童倒有兴致,堆了只雪人,插一枝红梅在肩膀。
花炮时不时炸响,惊的马一颠一颠,他的额颊湿冷,雪珠融在脸上,未披蓑衣,袍子浸透,已全然不顾,眼见怡花院在前,正是:红笼窗花歌隐隐,黄灯烛火夜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