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话,月楼说起萧云彰对姜氏,比对林婵要好许多,萧乾因问:“我倒不知哩,怎么个好法?”
月楼道:“小秃头上爬一虱,明摆着哩,你莫装糊涂。”
萧乾道:“我又不进后宅,爷在外面时,从未提及过前位奶奶一字。”
月楼道:“我在跟前伺候,都看进眼里。爷对前位奶奶,和气又谦让,每趟说话,满脸带笑,柔声细语,体贴倍至,因忙铺里生意,不常归家,但得回来,奶奶吃穿用度,必要样样详问,她体弱易病,需吃药调理,其中几味药材难得,那几年从不间断,奶奶的衣裳首饰粉黛,爷命铺里掌柜的,隔三岔五,提盒担箱,送进府来,由着挑拣。有趟奶奶娘家表兄,惹祸上身,也是爷花了大笔银子,从中调停,才得免罪。萧府里老太太及各房女眷,谁不夸爷,谁不眼红。她病逝后,爷给予厚葬,灵前光辉,念经超度,戴孝守夜,猪羊祭品,金银箔山,彩帛冥纸,白烛供香,堆放满当,整整闹到七出才散,无人说爷的不是,只叹这位奶奶,有福命薄。你再看现位奶奶,虽颜色好,但娇蛮任性,爷对她可嫌弃,未见低声气,也没好脸色,两天小骂,三天大吵,要么互不理睬。你看爷,何曾送过首饰给她。”
萧乾道:“倒送过一支簪子,奶奶不领情,还把爷的脸划了。”
月楼拍手道:“原来出处在这里。我问爷怎么弄的,他不说,神色却恼得很,前位奶奶,性格虽冷淡,但做不出这种事儿。”正说着,忽听车外一声响,萧乾掀起帘子,一只西瓜落在踏凳前,摔裂了,并不见人。
陈珀走到草棚前,付了银钱,端起凉茶,仰头一饮而尽,再瞧往爷和奶奶的马车,停在一片浓荫之下,车帘垂阖,不见人出,驾车的萧荣也没了踪影。
他要一只西瓜,命农人对半切开,红瓤黑籽,甜水直冒,将其中一半,切成小块,盛入盘中,端了往萧云彰马车去,近至帘前,欲要开口,忽听内里女子声,音娇气颤说:“哥哥还要多久,腰要断了,有人来怎生好?”
又听萧云彰笑喘道:“乖肉,管不得许多,腿再张张。”
陈珀转身,走到不远处,蹲在树荫下,慢慢吃西瓜。萧乾捧个裂瓜过来,陈珀叫住他问:“有甚么事?”
萧乾问:“何人把瓜摔地上,就走了?”
陈珀道:“我哪里知哩,问旁人去。”
萧乾道:“怎不见爷和奶奶,出来喝茶吃瓜?”就要上前禀问。
陈珀道:“正歇息着,莫怪我没提醒你。”
萧乾不敢前,蹲到陈珀身侧,放下瓜,取盘中一块瓜吃,赞道:“甜似蜜般。”
片刻后,小眉捧一铜盆水过来,陈珀问:“你来做甚?”
小眉回道:“赤日当空,车内更闷热,我打些水来,伺候爷和奶奶揩面擦汗。”
陈珀道:“你等等,待爷出来,你再进去。”拿了一块瓜递她,小眉忙放下盆,称谢接过,坐在石头上。
萧乾问她:“可见谁摔了只瓜?”小眉佯装没听见,吃瓜不睬他。
不多时,月楼举帕子过头,遮着日阳儿,渐渐走近,见他几个问:“你们在做甚?”
陈珀道:“还用着问!明摆地事,在这背阴风凉处吃瓜。”
月楼环顾四周问:“怎不见爷和奶奶?”
陈珀道:“在车内歇息,快出来了。”
月楼笑道:“这样热的天儿,还睡得着。”也拿了块瓜,挨小眉坐下,小眉摔掉瓜皮,起身去拿一块,坐到陈珀另一边了。
月楼吃瓜道:“怎地?我惹你了?跟躲瘟神似的。”小眉不言语,望到齐映下马车,招呼他过来吃瓜。
萧乾看盘里所剩无几,拿过裂瓜,顺缝掰成两半,自袖里取出短刀,削去脏污处,切成块状,仍摆进盘里,众人分吃,都道不如前一只瓜甜。忽见萧荣回来,陈珀问他:“你方才去了哪里?”
萧荣道:“寻个地方溺尿,那边有一条河,水甚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