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觉略思忖道:“见过一面,身高七尺,因常年云游,风吹日晒,面容沧桑。“又问:“样貌有何特征?”
福觉道:“数年过去,印象不清了,只记他被毒死禅房,乃户部侍郎陈显琰主使,其子陈清雇人帮凶,此案牵连众多,刑部早已结案,不知魏千户做何再提起?”
魏寅笑道:“此案又掀微澜,有证物重出江湖,福觉方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不染俗世尘埃,是而不知。”
福觉低首不言语,魏寅朝韩秋荣道:“福觉交你了。”起身走了,不在话下。
再说萧云彰进了知府,迳往后院、林婵房来,远见月楼小眉皆无踪,窗寮内灯火闪烁,人影恍惚,他心一提,大步至门前,猛得撩起帘子,帘珠哗啦啦不停作响,林婵在灯下做针指,闻声抬起头来,隐闻酒味,她想,定是去莺歌燕舞之地吃醉了。心底恼,自顾坐着,不起身相迎。
萧云彰见她好好地生气,莫名定下心来,将锦袱往桌上一搁,咕咚一声巨响,闻音怪厚重,林婵忍不住问:“这是何物呀?”
萧云彰简短道:“话本子,你闲时可看!”自去取衣往净房,走到门前,想起甚么问:“好吃嘛?”林婵听不懂,不答应。
萧云彰想,我也是无事献殷勤,自讨没趣,以后再不了。甩帘而出,萧乾候在廊下,支支吾吾:“爷,小的有桩事要说。”
萧云彰脚未停道:“说。”
萧乾道:“小的拎了装包子的袋儿,回府途中,有只野狗嗅到香味,紧随小的后,它十分壮野,凶相毕露,小的恐被咬,弯腰捡石块欲掷撵,不想绊了一跤,包子从袋口,滴溜溜滚出,滚了一地。”
萧云彰顿步问:“被野狗吃了?”
萧乾道:“我把干净处吃了,别的野狗吃了。”见爷喜怒难辨地盯看他,慌张道:“是小的的错,愿受爷责罚。”
萧云彰半晌道:“罢了。”进入净房不提。
林婵心痒痒地,好容易萧云彰走了,还不心安,跑到窗寮处,隔缝偷瞧,见他和萧乾确是走远了,再坐回原处,把绣件一扔,解开袱带,翻了翻,除三册崭新话本外,还有折叠起的木刻版画,她打开如开扇,一槅一图一诗,图甚清晰,连毛发也细细描绘,看了不过两槅,已是面红耳赤,心狂跳不止。
她暗骂,奸商粗鄙难耐,成日里放正事不干,只会在外饮酒戏娼,现要把我也拉下水,拿这些淫诗艳画给我瞧,我何等身份,受礼教拘束,岂能被此等污秽沾染了,待他稍后回来,我定要骂得他狗血淋头,掬尽湘江水难掩面上羞,自此后在我面前,永世抬不起头来,只能俯低做小,轻声细语供我使唤。
她忽听有人进来,忙用锦布掩住,抬头见是月楼,心怦怦的,月楼不明所以,打呵欠问:“可是爷回来了?”
林婵道:“他又吃醉了,你去厨房端碗醒酒汤来。”月楼转身离去。
林婵伸颈见她走了,忙将话本收进桌屉,手攥花营锦阵,上了床榻,不忘荡下锦帐。
萧云彰洗漱毕,换上衣裳,走出净房,陈珀等在院里,月光如水,银海弥漫,近前低道:“今听曹楚说,姚广遣人往松江,带了布匠回苏州布庄,我有些迷糊,记得爷提起,遣了身前当差、名唤萧贵的,携银两往松江雇布匠,他如今又在何处?”
萧云彰淡道:“我有所安排,回苏州再说。”直往卧房走,陈珀笑问:“爷不来和我们打双陆?难得人全,将夜有闲。”
萧云彰摆手,头也不回上了廊,月楼从明间出来,端了碗解酒汤,说道:“奶奶让我准备的。”萧云彰不发一语,接过一饮而尽,再撩帘进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