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哭说:“我与九叔志趣不投,我看不惯他奸商重利无德无信,他见不惯我官家女清高傲慢有礼有节。若这般凑和忍让下去,无异于身屈牢笼,度日如年,是而此次毅然归家,有和离之想,如若爹爹不肯收留,我便铰了头发,寻个尼姑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林光道还未说话,听下人在帘外禀道:“商户萧云彰递帖来,请老爷往燕食楼赴席。”
林光道想想,问林婵:“你要和离,他可允肯?”
林婵道:“他并不欢喜我,应正中下怀!”
林光道叱道:“有眼无珠的东西!我家婵姐出身官家,论相貌、品性、待人处事,哪样不是拔尖翘楚。他个低贱商贾,品形不端,年纪又大,鳏夫一个,还敢涎着脸儿嫌东嫌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性!”他越说越气,问道:“和离书在哪?给我一看!”
林婵哭道:“他说要亲自交到父亲手中。”
林光道冷笑一声:“简直欺人太甚!你在房里住下,我倒要会会他,看他有甚么嘴脸面对我!”起身怒去了。
不多时,叶程与小眉提了食盒来,仅两碗鸡汤年糕片儿,一碟龙须酥。叶程表歉道:“如今城内瘟疫肆虐,物价高涨,吃穿用度艰难,小姐先凑和对付一顿,明日我去买些鲜蔬肉菜,再好生款待。”
林婵道:“不必麻烦,我甚么苦都能吃得。”和小眉一起用饭,不在话下。
且说林光道来至燕食楼门首,气冲冲刚下轿,陈珀已过来,作揖相问:“可是知府同知林大人?”
林光道说:“正是本官。”
陈珀忙引领进楼,入了房间,灯火亮如白昼,也无旁人,只萧云彰端坐吃茶,见林光道进来,起身作揖见礼,林光道不睬,径自扯椅坐下,萧云彰笑笑,坐次位,伙计上菜,但见鸡鸭鱼肉,羊羔美酒,不多会儿摆满桌上,香气扑鼻。
林光道不动筷箸,神情冷肃道:“婵姐说,你要将合离书,亲交我手上,还磨蹭甚么?”
萧云彰道:“此乃小事,不值爹大动肝火。”
林光道瞪眼说:“谁是你爹?勿要瞎认!”
萧云彰笑问:“那我该如何称呼?”
林光道:“随便怎么称呼,不叫爹就成!”
萧云彰道:“我今日才进杭州城,耳闻目睹,深知林大人处境,极为不易。”
林光道说:“拜你们这些无良商户所赐。”
萧云彰微笑道:“我确实冤枉,并不知商铺掌柜所犯恶行,如今撞上了,自然要给林大人一个交待。”
他给陈珀使个眼色,陈珀退到门外,须臾间,林光道看见药铺的归仁巧、郑合、布庄的封佑、崔展元、花泽权,鱼贯而入,面如土色,至他面前。
萧云彰骂道:“贼人,还敢站着?”
几人扑通跪下,归仁巧先哭丧道:“前时对林大人诸多不敬,小的罪该万死,铺里药价高涨,萧爷并不知情,是小的利欲熏心,见财起意,罔顾国法,欺上瞒下,赚这等昧心钱,求林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给小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几人齐刷刷磕头,不停求饶。
林光道一时怔住,半天才道:“下次不可再了。”
萧云彰沉脸道:“林大人有其官家之威,不便与尔等贼人计较,我却不同,没那好心,势要睚眦必报!”他喝道:“来人!”
萧丰萧恩萧义等进来听命。
萧云彰吩咐:“各打二十棍,撵出店铺,永不再用。”
林光道眼看他几人被拖拽出去,不久哀嚎声隐约断续传来,想素日里嚣张跋扈嘴脸,所受之气,心底顿时一阵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