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光道乘轿回府,通判李洪业、推官张缄,早早候在门首苦等,见他败兴而归,作一揖问:“药铺掌柜又为难大人了?”
林光道说:“奸商沆瀣一气,坐地起价,毫无道义可言。”
李洪业问:“明日百姓要来领药,该如何是好?”
林光道问:“库中还积余多少?”
李洪业道:“只够打发三四十个百姓。”
林光道怒拍桌子说:“归仁巧可恶,一两苍术,胆敢要一钱银子,简直骇人听闻,朝廷发下的赈灾银两,被这些奸商盘剥的,所剩无几。”
张缄道:“大人生气无用,还是想想明日,如何给百姓一个交待。”
李洪业道:“我看才昏时,已有人坐在府门前排队。”
林光道沉默半晌,才说:“先搭粥棚,砌火灶,辰时施舍百姓米粥,安抚民心后,再谈其它。我书信一封知府曹大人,令驿使连夜送达,求他相助。”他立即坐桌案前,取纸研墨。
李洪业还要说,张缄频使眼色,李洪业只得闭嘴,两人退出,站在廊上,李洪业问:“做甚?粮缸见底,哪还有余施舍百姓?”
张缄道:“多掺些野菜和观音土,凑合一顿够了。”
李洪业问:“林同知,给曹大人捎去的信讯,十数封了,可有回过?”
张缄道:“未见一封回信。”
李洪业埋怨道:“当初林同知提议,用赈银按医官方子购药,免费发给百姓,我就预想过今日局面,屡持反对意见,林同知一意孤行,现在如何?受这帮奸商刁民拿捏,赈银被奸商赚去,没药发放,又遭刁民怨怒,两头不落好,原还想瘟疫过后,我们守城有功,能提个一官半职,看今儿情形,不罢免革职,已是侥幸。”
张缄悄悄道:“我和守城吏相熟,打算今夜三更,携家眷出城去,你要么一起?”
李洪业生气道:“我错看张推官你了。我虽对林同知的推令不敢苟同,但身居官职,收朝廷俸禄,就得担起重责,维护百姓,守一城平安,岂能学曹知府之流,白读了圣贤书。”
张缄讪讪笑道:“我不过一句玩笑,勿要当真。”说着话,管事叶程匆匆而来,李洪业问:“何事慌急火燎的?”
叶程抬袖擦汗道:“小姐回来了。”
李洪业问:“哪位小姐?”
叶程已掀帘进房去了。
林光道正写信,将城中难处据实相禀,忽听廊上脚足乱响,见是叶程,他皱眉问:“做甚么?”
叶程说道:“小姐回来了,带许多箱笼到家中,使我来请老爷见去。”
林光道大吃一惊:“就她一人回来?”
叶程道:“有小眉陪随。”
林光道连忙起身,直往后院奔去,进院门,果见摆了不少箱笼,林婵孤单单站在廊下,见到他来,忙上前迎,俯身行个万福,叫声爹爹,泪洒当场。
林光道扶她进房,两人坐了,林光道问:“用过饭没有?”
林婵回道:“一直赶路,进城急往家来,还未曾用饭。”
林光道吩咐叶程:“让厨房随便做些来。”叶程应承退下,小眉也随着去了。
林光道见她戴了?髻,做妇人打扮,皱眉问:“你已嫁人,不在府中伺候公婆、相夫教子,怎地来家做甚?”
林婵跪他膝前,将年除日抵京,进萧府遭遇冷待,被逼退婚,为挽名节,只得下嫁九叔萧云彰,其中委屈,所受屈辱,一一道来。林光道火大问:“你嫁的,可是那个奸商萧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