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才落,薛忠提棍进来,薛京跟在后。萧肃康道:“你愿受罚,我得成全你,先打十棍。”
福安知晓躲不过,撅起屁股,咬紧牙关,任由薛忠打了十棍。
萧肃康问:“你还不从实招来?”
福安道:“小的院子没扫干净?”萧肃康道:“非也。”
福安道:“给老爷轿子备迟了?”萧肃康吩咐:“再打十棍!”
福安连忙道:“小的记起了。”
萧肃康骂道:“刁钻的狗奴才,非得打才长记性。你若敢胡编乱造,把你一条腿卸了。”
福安汗涔涔道:“小的昨日一早,去往怡花院,见了九爷。”
萧肃康道:“胆大包天,你见他作甚?”
福安老老实实道:“九爷的长随萧乾,来找小的,说九爷有张千两的银票,搁在小的这里,九爷急用,命小的亲自送去。”
萧肃康问:“他要银票何用?”
福安道:“小的不敢怠慢,送去后才知晓,九爷要梳笼个妓儿。”
萧肃康问:“甚么妓儿,价值千金?”
福安道:“那妓儿名唤乔云云,姿色动人,擅琴棋书画,满腹锦绣华章,名动京城,颇受士大夫赏识,是而水涨船高,身价不菲。”
萧肃康道:“你没问九爷,怎地出城,又进城?”
福安道:“小的问了,九爷骂了小的一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萧肃康笑道:“他还问你甚么?”
福安道:“问小的旻少爷如何了?小的回,旻少爷在宫中过于劳累,气血不足,阴阳失衡,回府就病倒了。”
萧肃康道:“他会信你?”
福安道:“九爷不信,小的说,我已不给你当差,你现不是我主子,我岂能事事详禀,做那吃里扒外的勾当!”
萧肃康笑道:“答的深得我心。”
福安道:“做奴才的,心随主变,担得忠诚二字。原给九爷当差,满心满眼只有九爷,现给大老爷当差,自然满心满眼只有大老爷。”
萧肃康喜道:“好奴才,我再问你,九爷可还有银票,在你身上?”
福安摇头道:“没有了。”
萧肃康有些失望,挥手命一众退下,再不搭理。
至晚间,薛京闲了无事,用从薛忠等人那里盘剥的银子,溜去食肆吃酒,点了豆干、盐蛋、酸笋,就着吃了半坛金华酒,醉熏熏回房,躺倒便睡,不晓过去多久,忽听窗外,隐隐约约有人喊道:“京哥,京哥诶!”长长叹口气儿,愈显哀婉幽怨。
薛京猛然惊醒,睁眼看窗纸上,果然映出女子的侧颜,他环顾四围,福安、薛忠、薛诚、萧勤等人,呼噜大作,屁声乱响,去推最靠近的萧画,翻个身儿,梦呓两句,只是不醒。
薛京低喝:“你是何人?”
那女子道:“我是兰香,我死的好惨呀!京哥也不替我报仇,折了我一片真心。”
薛京冷笑道:“好大胆儿,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蓦得跳起,大步往门外窜去,但见那女鬼,穿了毛青布衫儿,桃红比甲,银白裙子,确是兰香惯常装束,她悠悠荡荡,一径儿往前飘,薛京追的快,她飘得快,追的慢,便飘得慢,这样你追我赶一路,上了踩春桥,下到红梅园,穿过松墙,离亭儿不远的、苏州白石假山处,那女鬼见他追近,钻入山洞不见了。
薛京站洞门前,大声叱道:“我晓得是你弄鬼,老实出来让我打,否则待我进去,定要了你的狗命!”
风吹树晃,暗影婆娑,不慎间,惊着了一对野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