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喜饼铺的喜饼本就图个吉利,您这退了的喜饼,我也不知卖给谁啊?”
掌柜面前站着一女子,低垂着眼眸,怯懦的双手搭在柜台之上:“几日前,我便派家丁来退,你们让我亲自来。如今我已退婚,要这些喜饼也无用。再说,你这些喜饼不还没做完吗……”
成婚礼俗确实繁杂,这种好日子好兆头,谁人不想触了霉头,诸事讲究一个吉字。
“给我吧。”清风徐来,伴着少年淡然清雅的声色,屋檐下的铜铃响了。
她下意识撇过头去,与少年那双幽墨的明眸对上。少年通身只有一块玉牌,古朴典雅,又朝她点头致意,擦身而过。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递去银两,身后的随从接下了喜饼盒子。祝余比他大两岁,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听多了戏,是爱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人的。或许也是他清河谢氏的名声让他不得已这么做。
小厮见是谢氏,不敢怠慢:“谢公子,这喜饼是被退回来的,不吉利,若您真需要,小的明日给你送新的。”
“我只当寻常糕点,分给大家。”
那姑娘感激,作揖谢道:“多谢公子善心,家中遭遇巨变,我无心婚嫁,若父亲见此物,必定心伤难过。”
司徒笙附耳道:“原是那位孙家大小姐。”
提及孙家嫡女大伙都能想起孙玉娘来,她若一朵开在庭院的富贵花,容貌姣好,又有经商头脑,颇得孙老爷喜爱。这大小姐孙念虽是偏房所生,年长性内敛,但姐妹二人却整日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顾长柏张望着,漫不经心道:“小余儿,你在此处稍等我片刻。那是谢氏的少主,我过去打个招呼。”
祝余本想拦着,可他拔腿就走。殊不知顾长柏引以为傲的官场人情世故,在谢展面前不值一提。
“谢公子留步。”顾长柏箭步一跨,站到他面前躬身行礼,“在下是清河县新上任的县令顾长柏,早就听闻谢公子回清河了,今日实在有缘,不知可否请公子小酌一杯?”
“多谢顾大人好意,谢某不涉官场。”听到这话,祝余会心一笑。
可那少年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从方才那喜饼盒子里挑出一块糕点。
“小酌虽作罢,今日这喜饼倒可以请大人吃。”他眼如晨星,笑也未敛。
顾长柏欣然接过,都说谢氏自诩清高,今日主动赠他糕点,未尝不是种暗示。他当着谢展的面三两口吞下,谢展送的哪是什么不详的糕点,这分明是官途祥兆。
实则谢展穿过顾长柏看的是另一个人,她一身青衣簪发,面容清冷并无粉黛,宛若他院前的那朵青莲亭亭净植。
他在桥上只是遥遥一望,便一眼注意到了她。
“方才无意听见,姑娘好像在寻什么糕点?”
祝余下意识攥紧了手心,她未曾想过谢展会和她有交流。
她在怕什么?就算他是谢展,眼下他们并不相识。萍水之缘,又何必担心那么多?
祝余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如是说道:“不知公子能否卖我一份双喜糕和莲花糕吗?”
“这喜饼寓意夫妇二人婚后幸福美满,娘子是要当喜饼用吗?”他眼眸真诚,似很期待他的回话。
祝余不想透露查案之事,干脆说:“我喜欢吃。”
“那姑娘不能吃这些,不吉利。”他语调温和,拨开下人奉上的喜盒,命人递上了一个食盒,“谢某这儿有些糕点,味道不错,赠予姑娘,愿姑娘得偿所愿,团圆美满。”
得偿所愿,团圆美满……她对上了他的眼睛,又立刻避开,触及她的并非这他,而是这句话。
她默念过这句话,这样的祝词当真适合她。
只是谢展前世也曾赠过她一句话,愿她来世再也别遇到像他这样的走狗。看来愿望并未成真。
等她反应过来,那食盒已落在她手心,再回头少年已经翩然离去。
孙念本想趁乱离开,谁知顾长柏拦住了她的去路:“您是孙家大小姐?”
“是。”孙念眼神回避,半咬着唇。
“此前几日去孙府,怎得未曾见过你?”
孙念埋着头抽泣声不断:“小妹无辜丧命,我与父亲日日难眠,我身子弱,着了风,大夫不让出门。”
“方才你说的婚约是怎么一回事?”
她频频回头像是在找什么人:“我与小妹本是明日一同成婚,可谁知小妹她……这婚是结不成了。大人,今日小妹下葬,家中事务繁忙,我还要回去帮忙。”
她走得急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好在祝余眼疾手快接住了。
孙念的反应确实奇怪,身子一缩,像是被碰到痛处,眉头紧蹙在一块,只见袖子掀起处有一大块乌紫的伤。
“你手怎么了?”祝余疑惑。
孙念拉下衣袖,刻意在隐瞒什么:“多谢姑娘,是我昨夜起夜不小心摔在地上了。”
祝余的目光跟随着女子离去匆匆的背影。
她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