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有这一句话?
这份信并没有交予衙门,而是交给了季探花。能写下此信之人,对此案颇有了解,甚至很可能已经知道真凶。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祝余想不明白。
更诡异的是,往生义庄的位置偏僻,鲜少有人知晓,此人还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难不成,是萧世兰在派人盯着她?
祝余合上信,背脊一阵凉意袭来:“这信是谁给你的?”
“昨夜我在院中独饮,昏醉中一道黑影闪过,便看见这封信。”季向明第二次跪地,额头贴在那冰冷的地面,恳求道,“今夜季某偷盗尸体,便已选择破釜沉舟。娘子若能帮我,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他赌上了自己的仕途,只为还亡妻一个真相。而祝余同样需要一个机会,让自己扬名,走出清河。
“这世间虚情假意不少,今日得见探花郎对夫人的深情,实在难能可贵。季探花,可愿相信我?”
那一束光从他眼中亮起,泪水夺眶而出,连连道谢。他跪着挪上前,望着妻子,今夜将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清河桥头的早市五更开市,满地熟透的瓜果鲜蔬,挑着担子的商贩们穿梭在包子的热气之中。
百姓们穿过缕缕青烟,精心挑选着生活。眼下日至于衡阳,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孙玉娘坠桥的时辰。
“小余儿,那桥上有人在看你。”
她站在桥下,抬起头,三石桥上站着一少年。水涨起一层雾气,他一身素色长袍,头戴玉冠,一把玉骨折扇,活像是江南烟雨图里的人物,飘然若仙。
少年目光清亮,透过薄雾,扬过柳枝,眸光不经意间朝桥下那位青衣素面女子看去。
“那不是清河谢氏的谢家少主?”司徒笙率先认出来,昨日方才提及此人。
祝余心口顿了片刻,此时的谢展年不过十八,风姿俊秀,面貌也比得五年后更为青涩些。让人一眼瞧去确如那白莲清新脱俗。
少年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出于礼数,朝她们点头致意。
司徒笙也是头回瞧见谢氏的真容,不禁感慨道:“这谢氏除了品行,长得也是清脱于世,不染凡尘,如同那天宫的仙人。只可惜谢氏家规森严,不然,他定能做个配上公主的探花郎。”
阿笙这看人还真准,他也确实配了一个公主。
谢展这样貌确实能让人一眼惊艳,他不是阴柔,眼神中透着文人风骨。步伐缓而不急,给人一种清风拂面之感。
这大概就是前世他被送来做面首时,那些高官显赫的世家娘子难以接受的理由了。
“可惜了,这谢家无趣的很,谁人也不想嫁到这么一个戒律院过下半辈子。如此看来,还是那探花郎季向明适合。”
“不,他比季探花厉害。”祝余未露声色,他将谢氏践踏在脚底,拉弓射杀她的那刻,怎么也不会将他与桥上那个谦谦君子联想在一起。
听她语气中竟有欣赏之意,司徒笙一下警惕起来,好不容易与那顾长柏断交。眼下这谢展俊朗年少,才华横溢,确实令人动心,但谢氏少主自幼清心寡欲比那寺院中的僧侣更盛。若祝余当真看上他,该如何是好?若是将来成婚,岂不是要受活寡?
她试探问:“你是不是看上那谢氏……”
祝余讪讪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此人心思深沉,他日爬上高位,不知要牺牲多少人,季探花可比不过他。”
想起此人来,心口还是会微微抽痛。那一箭,或许就是在警示她不要靠近谢展。
“余娘子,司徒捕快!”二人停住脚步,夏清朗这眼力极好,左手煎白肠煎饼,右手炒肺鸡碎,寻常人谁一早上吃这些。
“清朗,你能,能少吃些吗?”身后缓缓而来的顾长柏振袖,攒了一路的怒气,还是咽了回去。
夏清朗懒洋洋答:“顾大人,我昨个一整夜没睡,就为抓那偷尸贼。今个那季向明自己来投案,咱们刚审完对付一口,对付几口,不都是对付嘛。”
看来季向明没有食言,孙玉娘今日总算可以入土为安,她松了口气。
“你先回衙门。”顾长柏遣走了夏清朗,这才走近与二人解释,“昨日走得匆忙,阿笙,小余儿,不如今日我做东,咱们一起去……”
祝余昂头,正看着面前这家喜庆的红招牌:“此处就是桥头喜饼铺?”
“啊,是。”顾长柏起了心思,试探问,“你想进去看看吗?”
“恩,我们进去看看吧。”
顾长柏觉着自己在做梦,这样的梦他曾做过无数次,梦里祝余是他的妻子,就在他们一同长大的小院,遍地跑的是他们的孩子,祝余做好了一桌子菜等他归家,而眼下梦快成真了。
顾长柏正了正衣冠,神采飞扬地跟在她身后:“此处的喜饼确实是清河最有名的,我记得你小时爱吃甜食,我们可以都尝一尝,就选你喜欢的。”
“孙玉娘喜欢吃什么?”
孙,孙玉娘?
顾长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祝余是来查案的,他用笑意掩饰住尴尬:“是,孙玉娘生前来过这儿,订过糕点。”
她抬手:“来一份双喜糕和莲花糕。”想起当日她用刀从孙玉娘的胃里挖出的糕点,顾长柏侧过头有些恶心起来。
“你也想来一份?”
顾长柏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喜饼铺生意不错,里头忙活着,良久跑出来一小厮:“姑娘,真是不巧,今日接了孙家的单子,余下的喜饼也都卖完了。不如明日再来?”
孙家?孙玉娘前不久投河而亡,怎会在这时有喜事?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争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