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急促,像被人攥住了喉咙的钟摆,每一声都像敲在肖锋的心口上。
肖锋正用棉签蘸着温水润母亲干裂的唇,温水的触感微凉,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他忽然看见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在床单上轻轻动了动,指节微微蜷起,像是要抓住什么。
"妈?"他的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棉签"啪"地掉在床头柜上,玻璃药瓶被撞得叮当响,那声音在病房里格外刺耳。
郑敏母亲刚把保温桶里的小米粥盛进碗,听到动静抬头,手里的勺子也跟着晃了晃,热气腾腾的粥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肖母的眼皮又颤了两下,像两片沾了晨露的蝴蝶翅膀,轻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当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睁开时,夕阳刚好穿透窗纱,在她眼尾的皱纹里洒下碎金,像是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温柔印记。
她望着肖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锋...儿..."
肖锋的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
他抓住母亲的手,那双手比记忆中更瘦,骨节硌得他掌心生疼,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诉说着病痛的折磨。"妈,我在这儿。"他的鼻尖抵着母亲手背,温热的泪渗进纱布的缝隙,带着咸涩的湿意,"我在这儿。"
"你...瘦了。"肖母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精准地扎进肖锋心口,像一根细针,刺入最柔软的地方。
他猛地抬头,看见母亲眼底浮着层水雾,那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目光——小时候他发烧,母亲守了整夜,看他退烧时也是这样;大学报到那天,母亲在火车站台望着他背影,目光里也浸着这样的水。
郑敏母亲抹了把眼角,把粥碗往肖锋手里塞:"快趁热喂两口,我刚才问过王大夫,能喝流食了。"她转身去调输液架的高度,蓝布围裙擦过肖锋肩膀时,带着股厨房特有的烟火气,混着米香与油味,让他想起家的味道。
病房门就在这时被推开。
赵国栋的皮靴声先撞进来,"咔嗒咔嗒"敲在瓷砖地上,比他本人快了三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他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红得扎眼,花瓣带着塑料般的光泽,还有一股略显刺鼻的花香。
另一只手提着印着"青云镇人民政府"字样的纸袋,金漆字在夕阳下泛着油光,像某种炫耀。
跟在他身后的宣传干事举着相机,镜头盖还挂在脖子上,显然是匆忙赶来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进门时带起的一阵风。
"肖母醒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赵国栋把花塞进肖锋怀里,康乃馨的刺扎得他手腕生疼,像是某种隐喻。
他的手指在纸袋提手上捏出白印:"镇党委一直记挂着基层干部的困难,这是三千块慰问金,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宣传干事已经举起相机,闪光灯"咔嚓"亮起,晃得肖锋眼前发黑,那种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他本能地眯起眼。
他望着赵国栋笑出褶子的眼角,想起三天前在镇政府,这人为了抢年终总结的功劳,把实习生小张写的报告里的数据错误推到他头上时,也是这样的笑——左边嘴角翘得比右边高两毫米,眼尾的皱纹是挤出来的,带着一丝虚伪的温度。
"赵委员费心了。"肖锋把花放在床头柜上,避开母亲的视线将纸袋推回去,"我妈刚醒,需要静养。"
"看你说的,这是组织的关怀。"赵国栋没接纸袋,反而拍了拍肖锋肩膀,力道重得像拍麻袋,肩头传来一阵钝痛,"最近看你两头跑,工作家庭都顾着,组织上心疼啊。
年终总结的事,我跟张书记说过了,你就安心陪母亲,工作我们来分担。"
肖锋的手指在身侧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