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弃了自己。
他认定了“鬼火”缠身的自己是灾星,否则岂会在火供仪式过程中被逼出“晦气”?
从小到大,司清嘉一直享尽秦国公的宠爱,是他最看重的掌珠。
能获得此等青睐,并非因为她是赵氏所出的嫡女,而是因为有道士批命,说她命格贵不可言,将来能登上后位。
再加上,她幼年取血救母,纯孝之名传遍了偌大的京城。
年岁渐长后,既出落得秾丽娇艳,又得了大儒教导,美貌与才名被人交口称赞。
秦国公越发笃定,老道士的批命没有错,他的嫡长女贵不可言,将来定有大造化。
这种想法日复一日在秦国公脑海中翻涌,同时,也滋长了他的野心。
让他误以为只要司清嘉嫁入皇室,将来登顶后位,他便能获得权柄,一步步走到大齐的权力中心。
而非像现在这边,虽贵却无权。
在秦国公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司清嘉也觉得自己前途远大,未来可期,心安理得享受着父亲的疼惜与溺爱。
但今时不同往日,秦国公笃信命理之说,失去了“皇后命”带来的光环,自己对于父亲而言,与弃子无异。
想到此,司清嘉惊恐到了极点,仿佛即将毙命的溺水之人,面皮涨得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她不明白,司菀究竟是何时何地对她下的手。
“鬼火”缠身,不仅骇人听闻,手段也十分诡谲,绝非江湖术士所能为之。
司菀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庶女,才疏学浅,仅凭她自己,只怕根本想不出如此周密的计划。
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司菀和太子交往甚密,那位殿下常年领兵作战,府邸养着的幕僚也不在少数,帮司菀设计自己,也并非难事。
司清嘉咬住下唇。
既恨司菀走了狗屎运,攀附了太子;又恨太子小肚鸡肠,不甚体面,放任幕僚陷害尚未出阁的自己。
水月庵不独明净师太一人医术精湛,其余比丘尼亦钻研医理多年。
她们的能耐相较于宫中太医也不逊色,很快便处理好司清嘉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妥当。
在此期间,公府众人都在另一间禅房等候。
司菀将汤婆子放在膝头,一抬眼,便见秦国公踱步至明净师太跟前。
他拱了拱手,全然不见早些时候的自恃身份,语调颇为恭谨:
“师太,小女身上沾染了晦气,司某实在放心不下,还请师太能通融一二,即便火供仪式尚未完成,也让清嘉入庵清修,否则若待在公府,只怕会害人害己。”
听到这话,司菀险些没笑出声。
这会儿秦国公倒是不提司清宁了。
看来,在他眼中,司清嘉已经等同于全无用处的弃子,闺名也无半点用处,根本没必要再搭上另外一个公府嫡女。
至于柳寻烟那里,以秦国公的手段,只需好生敲打奴仆,稍加隐瞒,也不会泄露内情。
她的父亲,当真精明世故,不肯多耗费半点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