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五弟，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既懂得顺势而为，又能在关键处寸步不让。
“这是自然。”姜世民颔首，然后转向脸色再度难看起来的姜广，“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这样吧，这笔钱，我先替你垫付了。”
他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头，再从你今年的俸禄和你晋州封地的收入里，慢慢扣还给我就行。”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他替姜广付了钱，保全了姜广最后一丝颜面，让他不至于当场破产。
他让姜恪拿到了钱，满足了姜恪的要求，卖了姜恪一个人情。
而他自己，在这场风波中，收获了“顾全大局、爱护兄弟、处事公允”的好名声，成了最大的赢家。
高明。
实在是高明。
姜广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比起被姜恪逼着当众出丑，欠二哥一个人情和一大笔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低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字。
“好。”
姜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他身后的一名幕僚示意。
那幕僚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走到姜恪面前，躬身递上。
“雍王殿下，这里是十万两银票，由四海钱庄通兑，您点点。”
姜恪接了过来，没有当场去点。
他能感觉到银票的厚度，也能闻到上面崭新的墨香。
他将信封塞进怀里，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今天所有的冒险，都有了回报。
他对着姜世民，再次拱了拱手，这次，多了几分郑重。
“多谢二哥。”
姜世民微笑着回了一礼，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姜恪。
“举手之劳罢了。”他顿了顿，话语里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东西，“五弟的天机阁，看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建成之日，可要请为兄去喝一杯薄酒。”
他在提醒姜恪，他知道天机阁的存在，他更关心天机阁的未来。
“一定。”姜恪笑着答应下来，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届时，扫榻相迎。只怕阁中粗陋，入不了二哥的法眼。”
两人对视了片刻。
没有火花，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无形的力场在两人之间碰撞。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警惕。
还有，战意。
可真正的麻烦，或许才刚刚开始。
二皇子姜世民，这条一直潜伏在水面下的巨龙，终于开始注意到他这条从北境来的“过江猛龙”了。
“既然事情已经了了，大家都散了吧。”姜世民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仿佛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没再多看姜广一眼，便带着他的人，缓步离去。
人群自动为他让路，目送着他的背影，许多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敬畏和钦佩。
姜广恶狠狠地瞪了姜恪一眼，也顾不上去管地上那个死活不知的打手，甩袖走回了王府。
“砰！”
晋王府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一场惊动了半个京城的风波，就此落幕。
姜恪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片尚未干涸的血迹，又伸手，拍了拍怀里那沉甸甸的银票。
钱，拿到了。
威，也立下了。
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二哥姜世民那张温和的笑脸，和他那句“建成之日，可要请为兄去喝一杯”的话。
他抬起头，看向朱雀大街的尽头，那里的喧嚣，似乎都与这里无关。
赵云澜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主公，接下来……”
“回府。”姜恪收回目光，语气平静，“让苏小姐那边加快进度。钱，已经够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带着赵云澜，头也不回地离去。
只留下满街的狼藉，和一群还在议论纷纷的百姓。
“天呐，雍王殿下真是……太霸道了！”
“霸道？我看是真性情！七王爷做得太过分，就该这么治他！”
“可秦王殿下……那才是真正的皇子风范啊，不费吹灰之力，就平息了这么大的事。”
“是啊是啊，秦王仁厚，雍王刚猛……这京城，以后怕是更有看头了……”
议论声中，无人注意到，一个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货郎，在深深看了一眼姜恪离去的方向后，悄然转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