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榆正断断续续用了半年做出的木链,最终却只有八天的光景,实在费时失事。
凌湘在手里掂了掂,转眼把它收进床下的木箱。
里面都是关榆正自小送她的小玩意,大多是木雕小件,无一例外雕的都是她。
最上面那个尚无五官,凌湘取出来,让关榆正继续完成。
“嫂嫂和我说实话。”关榆正箕坐藤椅旁,木雕在手中盘了两圈,问:“做了这么多个,有哪个真和你相像吗?”
“各有特点。”凌湘点向他手上那只:“否则我不会一眼认出来。”
她慢慢晃着藤椅,细想那箱子里的小件,感觉都要数不过来,便只挑了几个印象深的说:“八岁立秋,榆平说肩背很像;十一岁端午那枚的手;还有你离家那天……”
关榆正没想过她一下就能说出来。
从孩提起独有的亲近,积攒成群的笨拙讨好,苦守多年的情愫,在以为无疾而终时,忽觉一切都已贯穿至今的人生,甚至迎来了好结局。
“……嫂嫂,竟都还记得?”
凌湘假寐默认。
八岁是他独自去河边学水,那回把凌湘吓得够呛,捞起人就往村里跑。湿漉漉的头被她颠得在肩窝撞啊撞,半路把胃里的水全颠出来,醒来哭得那叫一个响亮,搂着她死活不松手。
十一岁的回家路上,他仍会期待紧牵住凌湘所行的这段路,却不知哪天起,叔嫂二字忽地横在两人之间,如家家户户门前的那道黄符,不知其效,唯望而却步。
十八岁的关榆正离家叁年多,赖于技术有进,手里木雕愈发精细,纵无容貌,却连发丝都显得栩栩如生。
凌湘看着五官模糊的雕件问:“是什么表情?”
关榆正顿了下,答道:“离家那天削了个大概,一直没能完成。”
“我在哭。”
若是那日,她确实干巴巴地流着泪。是为关榆平的死,为她的不知何去何从,亦为失信于关榆正。
“我看不见。”关榆正没太讶异,刻刀斜斜推深雕像耳背的痕迹:“但我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