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一旦下令,罪勿论轻重虚实,皆杀!”
“哈哈哈哈……”
萧弈心想,自己就在屋中,他们毫无顾忌吹嘘恶行,当不是因为信任,而是习以为常。
这风气。
是夜,这些人吵吵嚷嚷,喝酒直到半夜。
萧弈担心被暗算,不敢睡熟,一直听到他们的鼾声如雷,才稍稍放松些。
次日他醒来时,三人还在呼呼大睡。
独自推门而出,院中寒气刺骨,因一夜浅眠而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振。
他没有偷懒的资格,很快投入训练,渐渐地,汗水浸湿了他的内衫,在寒冷清晨化成白汽。
因跨院角落摆放着兵器架与箭靶,练过基本功与刀法,萧弈今日又加练了箭术。
他前世也学过骑箭,但只是动作好看,准头不太好。
一箭、两箭……起初箭矢有些飘忽,他调整着呼吸,静下心来,于是进步肉眼可见,越来越多的箭矢稳定中靶。
正沉浸其中,忽然,身后传来了倨傲的呼唤。
“小乙,你还不去服侍公子?!”
“嗖。”
萧弈射出最后一箭,将弓放好,转身应道:“有劳带路。”
走了几步,他才得空抹了脸上的汗水回头看去。
一支箭正钉在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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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了也得开工。
今天的活是跟着史德珫去尚书省领官身,为这个刚恩荫入仕就官居一品的公子撑场面。
史德珫显然比史德渊难应付。
“小乙,到我身边做事,感受如何?”
“感觉到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这回答我喜欢,足见你有眼界。”史德珫点点头,道:“你莫觉得牙兵比你高一等,恰因为你是奴婢,才更是我的心腹,往后前程远大,明白吗?”
“明白,宰相门前七品官。”
“好精辟的话。”史德珫闻言,手拍鞍桥,朗笑道:“有趣,有趣,你如何想出来的?”
“听旁人说的。”
“竟连我这宰相之子也未听过,安知我不会真赏你个七品官。”
这像一句玩笑话,至少带着玩笑的语气。
可当萧弈转头之际,却从史德珫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别的意味。
四目相对,竟是史德珫先避开萧弈的目光,淡淡一笑,岔开话题。
“那便是尚书省,入内不必拘谨。今枢密院掌军政、三司掌财权,国事皆在父亲私邸处置,六部官员不过奉行顾命大臣之意处置文书而已,我亲自来领受官身,已算给他们面子……”
萧弈抬眼看去,见尚书省官衙格局宏伟,高台庑顶,依旧有国家中枢的威严气象。
唯有进了门,才见到朱漆有些斑驳,石阶角落生出青苔,透出一丝寻常人不易察觉的破败感。
如今的权力中心在史府。
史德珫施施然进了吏部长官的公房,萧弈与一干随从、牙兵在长廊边的庑房等候。
萧弈心中好奇,走到门边往外看去,大堂高阔,十分幽深,来往官吏面色谨慎,举止间透着一丝由武夫当国带来的小心翼翼。
看了一会儿,听得身后官吏殷勤说话,脚步声起。
“使君慢走,下官就不送了。”
萧弈还当史德珫出来了,转头看去,目光却是一凝。
他居然在尚书省碰到了相识之人。
是昨日勒住惊马之后遇见的那个临窗招揽他的男子,穿的不是那一身华贵的白毛大氅,而是一件与年纪不相符的紫色官袍。
“咦,你这小子。”
“见过先生。”
萧弈态度并不因对方身份而变化。
这男子似乎也很惊喜,微微一笑,走上前来。
萧弈目光看去,觉这人玩世不恭,毫无高官的沉稳,渐渐地,他察觉到那笑容里的玩弄意味。
那眯眼噙笑之间,分明带着轻慢、戏谑的掌控感。
“告诉你一件事。”男子忽凑到萧弈耳边,轻声道:“见你我私语,史家必杀你,信吗?”
萧弈心觉荒谬,目光一转,恰见史德珫走来,眉头紧皱,眼中满是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