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地界曾被突厥人占领十余年。大片山林砍尽,充作放牧草场,最适合轻骑兵冲锋。
“一路走凉州,牵制西北军镇兵力;两路走朔州。”
“一路牵制朔州军镇兵力。一路绕过军镇,疾速南下,直扑京城。”
在谢明裳的注视下,萧挽风握起一把细沙,沿着长城以南,虚虚地洒下。
千里丘陵地界,以突厥轻骑快马的脚程,四日即可穿越,直达京城北五十里的渭水北岸。
谢明裳思索着,提笔唰唰地写:【为何突厥人从前不这么做?】
“他们不熟悉中原地貌和气候。也不了解城池兵力分布。”
如果说关外戈壁是突厥人的主场,中原各种古怪地貌,星罗密布的城池和紧咬不放的守军,令他们望而却步。
但这次局面不同。
辽东王主动勾结突厥人。
辽东王的主力被打残,两个儿子斩首于京城闹市,辽东王已陷绝境。穷途末路之人为求翻身,不知会向突厥人出卖什么。
萧挽风拖过一只木椅,让谢明裳坐下。两人并肩坐在沙盘边。四只眼睛齐齐落在直插朔州的第四支黑色小旗上。
萧挽风道:“这是最坏的推测。突厥人虽然和辽东王勾结,却不见得会多路发兵。”
毕竟,突厥人少。
多路同时发兵,至少征发十万轻骑,配备二十万匹健马,随军牛羊无数。
对于突厥人来说,意味着发动多个部落的几乎全部壮年男子参战,只能胜,不能败,失败则伤筋动骨。突厥可汗不见得会做。
谢明裳耳听着,坐在沙盘边,反复摆弄着沙盘上的四面小旗。
她想起一个之前从未深想过的问题。
【辽东王为何谋反?】
“是个好问题。”萧挽风唇线弯起,似乎在笑,细看却有嘲弄意味。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正好到傍晚掌灯时辰,亲兵进书房点灯,又送来厨房的晚膳。室内弥漫起饭香。
萧挽风从沙盘边起身,挽着谢明裳洗净手去桌边。亲兵忙忙碌碌把饭菜从漆盘端上桌。
厨房今晚给谢明裳备下的果然还是参茸粥。
听说谢明裳抱怨粥苦,里头除了红枣,又新添桂圆和红糖,热腾腾地端来面前。
“闻着更甜些。尝尝看。”
谢明裳试探地舀一小口,果然甜滋滋的,滋味比早晨好上不少。她吃去整碗才放下。
萧挽风盯她吃完,自己才动筷夹菜,谢明裳却起身拿来空碗,从粥瓮里厚厚的舀一大碗粥,递给萧挽风。
萧挽风夹菜的筷子一顿。
谢明裳忍笑从镇纸下取出压了几个时辰的纸张,展示在他面前。
【晚膳时若阿兄写好文书,你陪我吃苦粥】
今晚的粥不苦,齁甜。
萧挽风喝了整碗甜粥。
他不嗜甜,一碗红糖参茸粥喝完,默不作声灌了整杯冷茶下去,把打赌的字纸扔去火盆烧了。
谢明裳倒来两杯茉莉茶,把萧挽风喝空的茶盏换成花茶。一人捧一杯饭后清茶,她把字纸又往前推了推。
【辽东王为何谋反?】
为何谋反?萧挽风如此陈述:
“人想不开就会谋反。”
“这几年谋反的人,特别多。”
谢明裳眨了下眼。
乍听像在说冷笑话。看对面郎君的神色,却完全没有玩笑的意思。
“辽东王罪证确凿地谋反。你父亲谢帅,距离谋反只差一线。”
萧挽风嘲讽地弯唇:“我若继续留在京城,谋反论罪,只怕也不远了。”
谢明裳坐在桌案对面,清凌凌的眸光对视片刻,伏案唰唰快写,举起纸张:【贺风陵?】
看清这三个字,萧挽风拧了下眉。
“他是你生父。”
谢明裳摇摇头,继续往下写,把整句补完,纸张戳来眼前:【贺风陵,以谋反罪名处斩?】
所以将军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