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地转过身,拎着陈旧的布袋,摇摇晃晃地往街上走去。
小时工的兼职,多半是辛苦琐碎的体力劳动。
可陈冬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在高强度的工作后继续劳作。
……这样一来,快餐店同玩具厂又有什么差别?都只是堪堪能还上个利息,本金依然是遥遥无期。
她茫然地走在街头,抬眼望去。
血红的残阳斜在半空,将身后的路面一寸寸吞入黑暗中。
陈冬只能拼命地、卖力地在快餐店工作。
叁天的试用期一晃而过。
李娜对陈冬的各方面表现都十分满意,将一份协议书搁在桌面上:“签字吧,明天你就是正式工了。”
脑中忽然浮现起聂辉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容,连带着心头那丝酸楚的喜悦都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陈冬握着员工协议回到地下室,顺手把晾晒好的衣物迭进塑料袋,再次返身出了门。
从嫂子家到快餐店,并不经过聂辉的办公室。
两人已有几天没见,往后也不必常常见面。
她沉重的步子轻快几分,连带着垂在身侧的塑料袋,也在半空一圈圈划着弧度。
隔着明净的玻璃橱窗,能瞧见老板椅半仰着个高大的身影。
长睫紧阖,发丝柔软散漫地垂落额前。明亮的灯光垂落在他精致的侧颜,清晰地映出眼窝处挟着团清浅的淡青。
胸膛轻缓、平稳地起伏。
可陈冬见过他清醒时的模样。长眸飞扬,薄唇勾起漠然的、残忍的弧度,居高临下,且漫不经心地,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般纯粹无备的睡颜,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伪装。
她毫不留情推开玻璃门,悬在门框处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双狭长的眼眸瞬间睁开,漆黑的瞳仁渡着层阴冷寒霜,锐利地直射而来。
那目光在触及到她的身影时,缓慢地钝化下来,浮现出星点的细碎的笑意:
“陈小姐,想我了?”
陈冬径直走向桌前,把塑料袋搁在桌面:“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
聂辉掀着眼皮,懒散地望着她:“这几天在干嘛?”
那嗓音低沉地,泛着沙哑的颗粒,如湿潮的水雾,黏腻温柔地附着在耳廓的皮肤上。
陈冬平静地与他对视,话声冷淡:
“我换工作了,以后不走这条路。”
“嗯,”聂辉敛下眉眼,抽出支香烟衔进唇中:“新工作在哪儿?”
“百货商场一楼的快餐店。”她回答道,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着金属火机,轻巧地发出啪地声响。
温暖的火光映照着他精致的眉眼。屋内寂静地,只剩下火舌舔舐着烟卷,滋滋作响。
烟雾在空中缓慢升腾。
“陈小姐,我有份工作给你。”
他忽然开口,半张脸笼在薄幕中,朦胧地瞧不清神色:
“你去过我家,离百货商场很近。每天两顿饭,中午、晚上,做完就能走,一个月我免你五百元的利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