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心道:果然是秦戎师父!抽出剑来便向他刺去。那人笑道:“想是昨日的晚饭吃得不顺心了?一大早就来抱怨。”也不闪躲,步履若仙,径直从他身旁掠了过去。紫袖刺出的是一招“雨恨云愁”,剑尖密密连点七八下,也看不清他是如何走过,却没一剑刺中。
那人也不回头,只道:“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赶路要紧。”竟又向南走。
紫袖一愣,不想他约在此处,却全无殴斗之意,又忙忙跟了上去。那人出了城,又如昨日那般,不远不近走在前头;一天下来,到得市镇,任凭紫袖再如何紧盯,他又平地消失,不多时果然就有人来请吃饭。斗笠先生似是对沿路颇为熟悉,紫袖饮食睡觉,全跟着他的安排走:他饿了,自己便得吃;他要休息,自己便得歇下。每到一地,自有客店食肆的伙计来迎,并告知相会场所。
紫袖只觉荒唐至极,越发生气,每日清早见面便出言讥刺,也动辄进袭,那斗笠先生只轻描淡写便都化解,要么干脆闭口不言。紫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却又不肯不跟。眼见这般走了五六日,早已出了苍水州。
时过傍晚,二人行至一座小山脚下,前方丘陵连绵,却未见人家。数日来,斗笠先生到了晚饭时必定歇宿,紫袖见他今日一反常态,便扬声叫道:“喂!你夜里要露宿山林么?”
斗笠先生站在两条岔路跟前,一面打量四周,一面应道:“非也。我与人约了在此处相见,是以急着向这边赶——此前去池县耽误了些许时辰,你又走得慢,不得不少停多走。”言语间带着淡淡责备之意,竟是同紫袖颇熟络的模样。
紫袖慢慢走上前去,也留意着周围动静,口中道:“不知阁下带我到这里来,究竟有甚么目的?”
斗笠先生带着笑意道:“本不用让你来,只因我尚有其他事要办,实在腾不出空专门陪你,索性让你跟着我罢,一切方便。如今看来,倒是他来迟了,幸亏带着你,也算有先见之明,否则还不知要去哪里打发时辰。”
紫袖心中早已十分窝火,此时听他所言,居然当真是叫自己长途送死,想到被一个魔教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遛狗般遛了几天,恨得牙痒,常明剑登时出鞘,剑锋挟着真气直向他背影冲去。
斗笠先生道:“脾气这样暴躁,看来这一路喂得不错。”也不还手,只向一侧平平移出数尺,恰好脱出他剑气形成的圈子。他身形动时,紫袖便心中冷笑,手腕轻震,早变了招式,剑锋画了个大弧,拦在他的去处,朝侧方一掠而过。只听“嚓”一声轻响,那顶雪白斗笠被劈做两半,落在了地下。
紫袖知道自己武艺远不如他,是以假作攻击,只想除去他的遮蔽,看清楚此人面目。此刻打落了他的斗笠,天色昏暗,眼前却仍然一片白光,只见发丝如雪,方才都收在斗笠当中,此时都披散下来,只零星夹杂些灰发。
那人失了斗笠,倒是落落大方回转身来。紫袖兀自一惊,初见他满头华发,以为上了年纪,此时看去,原来连眉毛也是浅浅的灰白色,面貌却不到四十模样,兼之身形魁梧,望着竟不像尘世中人。
他一路只觉这人藏头露尾,必然猥琐,此时方知他行路乃是刻意弯着些身子,勾肩缩背,在人群中也不如何出众;一旦站直,乌衣白发,立时有些高人一等的气势。惊叹于他的转变,禁不住问道:“你……是魔教头领么?”
那白发人轻轻笑了一阵,摇头道:“这可太抬举我了。小家伙,你倒是会说话。秦戎但凡有你十分之一的资质,也不致落到如今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