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夹着沙砾,刀子似地刮过站台每一张茫然疲惫的脸。油绿色吉普车掀起的浊浪冰雹般砸落,泥点溅在鞋面上迅速冻成硬壳。
两个男人,狼一般的目光已钉死方倾羽。
“哪个是方芳?”打头那个高个子男人声音不高,带着冰渣子的腔调穿透寒风,砸进人群。
厚棉帽下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扫视着方倾羽苍白的脸和单薄破旧的棉袄。他旁边那个稍矮些的男人,眼神更毒,像是要在她身上刮下几两肉来。
方倾羽的心脏骤停半拍,冰冷的空气卡在喉咙里。
方芳!他们竟连这个都没放过!
“李干事!李干事,在这边!”混乱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那个正骂着列车员的蓝制服干部立刻拧着眉毛转过身,目光落在两个男人身上,脸上的不耐烦硬是挤出几分恭敬:“同志,你们找……”
“方芳。”高个子男人打断,手指已经抬起,精准地点向方倾羽,像审判官的权杖。
蓝制服的视线立刻扫向卷宗,再对上方倾羽。
“方芳?你这怎么回事!拖拖拉拉不积极!还惹得领导部门直接上门来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惊扰权威的恼怒和急于甩脱麻烦的急迫。
“我……”方倾羽心脏狂跳,喉咙干涩发紧。
“李干事!”人群边缘,一个打着补丁但浆洗得极干净列宁装,裹着土黄色头巾的女人突然拔高嗓门,带着一股土疙瘩味的泼辣劲儿挤过来。
她看也没看那两个凶神,一把拨开挡路的知青:“磨叽啥呢都!人挤人的冻死狗了!哪个是分我们队的?赶紧认领走了。猪都饿得拱圈了!那几头牲口也等米下锅呢!”
是陈婶,王桂香口中那个公正的队长陈秀芬!
她声如洪钟,瞬间压住了所有嘈杂。
李干事的脸色被这一嗓子吼得更难看了,他嘴角不由抽动,显然被两个“上级”逼着查成分和这突如其来的搅局弄得焦头烂额。
冰寒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方倾羽的四肢百骸。
正是这时,王桂香抱着孩子挤过来,高喊着:“队长!队长!这儿,这位方同志也是去咱村儿的,应该就是咱们队的!”
陈秀芬定眼一看,女孩白皙细嫩,北地的大风一吹仿佛都能给人吹跑了。身上穿的虽然是高价货,但很干练,带的东西也不多。最惹眼的是那双眸子里带着绝决和坚毅,一看就是有心做事的。
“同志你好,我是第五大队的生产队长,陈秀芬,你就是沪市来的知青方芳同志?”
有王桂香在,方倾羽定了心神,从善如流回道:“是,队长好,我就是方芳。”
几个男人在一旁看着这“认亲”场面,眼神流转。高个子那位没多说,直接要求出示证明。
在他接过纸张检查时,王桂香把车上发生的事给陈秀芬讲了一遍。算不上添油加醋,只不过她作为当事人难免情绪激动,说得在场人齐刷刷惊异地看向方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