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田真奈美上前恭敬道:“夏油大人,星野小姐说想见您。”
“所以呢?你就那么体贴地把她带过来了。”夏油杰斜睨亚希子一眼,道。
菅田真奈美噤声。
夏油杰轻叹一口气,“算了,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也是该和故人叙叙旧。”
他刻意加重了尾音的“叙旧”。
到目前为止,亚希子都是面无表情的。并不是没有情绪,只是被掩藏起来,就算发泄出来也无济于事。
他们来到了夏油杰平日给教徒们讲经的房间。
墙壁中央挂着的三幅宣言格外惹眼——愚者赐死,弱者降罚,强者施爱。
她又愚又弱。
“想说些什么呢?星野小姐。”
夏油杰将袈裟的下摆朝两侧拨开,从容不迫地坐下,朝着门口的人笑道:“不对,是姐姐。我该对你说声‘好久不见’。”
亚希子不语,甚至也没有往前一步。
沉默与压抑感如同粘稠的黑雾,从夏油杰的眉宇之间升起,直至蔓延到整个房间。
他的笑容逐渐褪去,一手撑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语气很没有耐心:“我很忙的,既然你不说,那我来和你寒暄寒暄吧。”
“你还和悟在一起吗?”
亚希子望向上方坐着的人,可她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你杀了我们之后又折回,那段路上你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在梦境里来不及问,甚至在杂物间也没来得及问。
现在正好。
夏油杰睁开了眼睛,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显然,他没想到亚希子会如此单刀直入,提起他最不愿提起的事情。
“呵。”
亚希子冷笑一声,也大大方方坐了下来,问道:“回答不了吗?那我换个问题。”
“怎么不杀我了?”
她尝试在他的脸庞上找到那么一点她熟悉的神情,都以失败告终。
回不去了。
在他对着父母举起刀,不,还要在那之前,在他屠杀一百一十二名村民起,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怎么还能有期待呢?
夏油杰闻言,坐直了身,但他坐姿依旧不怎么端正,“因为没必要了,姐姐,你我心知肚明,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个问题他回答得倒是很流利。
“而且有的人死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那才有意义。”
意义?什么意义?
亚希子不懂弑亲的意义。
她听见了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她维持到现在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粉碎成了一地残渣。
而夏油杰还在自说自话。
他感叹道:“姐姐,你要是咒术师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成为真正的家人。”
这听起来可太好笑了。
亚希子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中溢出,回荡在这一方天地里,听起来空洞又悲伤。
“真正的家人?“
一起看过的电影,吃过的团圆饭,得过的奖励,挨过的罚,共度的十二年......这些都可以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夏油杰注视着她因为大笑而颤抖的肩膀,眯起眼,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悲悯的神情。
“真遗憾,姐姐。”他说:“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很痛苦吧?”
亚希子仰起脸。
出乎意料的,没有伤感的神色。
“是的,非常非常痛苦。”
她很诚实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