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过去,喧嚷的码头相比早晨告示刚贴出来的那会儿,已经沉寂许多,晌午前后基本没?有新的水上人进城摆摊,收钱的小?吏钻进管船汉子的竹棚里坐着打瞌睡。
钟洺特地转去告示前看了两眼,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内容与他前世所知,以及这辈子靠詹九打听来的消息没?什么区别。
他念了一遍给苏乙听,苏乙轻叹道:“水上人的日子又?要开始难过了。
过去他也常听舅舅或是刘兰草在家骂,说是年年税赋都要涨,基本的口赋、船税、渔课税就罢了,这之外却还有什么盐税、珠税,乃至鱼苗税、鱼鳔税、鱼油税……
听说内河的水上人,还要缴鸬鹚税、鱼潭税、翎毛税等等,简直就差吃喝拉撒也上税。
这里头好多税目,本意是交东西而?非交银子,但名目愈发?多起来后,多以银钱去抵,所谓苛捐杂税,不?外如是。
苏乙尚且知晓这么多,钟洺想?得?自然更深。
“咱们水上人的日子何时好过。”
祖祖辈辈舟居于船,漂泊于水,不?过是无可奈何,无路可走,但凡给水上人一个上岸的机会,有哪个不?会牢牢握住。
只是关于将来的事,钟洺还未跟苏乙细说过,无凭无据时这等话说起来浑似痴心妄想?,他要等自己更有本钱时再与夫郎许诺。
上艇子回白水澳,两人带的东西不?少,为此多交了十文钱,今次船家是个寡言的老夫郎,应该是白沙澳的人,钟洺和苏乙都不?认识,一路也未多话。
不?过钟洺由此觉得?,以后既要日日去乡里摆摊,来回搭横水渡实在多有不?便,早上是去河口打水的唐大强捎了他们一程,不?然带那么多样鱼获,一个艇子都支应不?开,看来今后还是撑自家船来乡里顺手些。
踏上白水澳的岸边,两人肩挑的扁担都放了不?少东西,日头高起,晒得?人大汗淋漓,他们戴着藤笠遮阳,只盼着赶紧回船上把东西放下,喝口凉水歇一歇。
半道上,钟洺碰见了刘顺风和刘顺水两兄弟。
本来遇到?了总要打个招呼,没?想?到?还没?走近,刘顺水就拐了方向,把自己大哥也一并扯走了。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钟洺发现自从他和苏乙成了亲,刘顺水就和他疏远了许多,偶尔实在是避不?开时,倒也还会寒暄几句,但目光总是闪躲,来去匆匆。
他为此还回去细想?,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得罪了刘顺水,可实在没?想?出个一二三?来。
若不?是他知道刘顺水另有心许的哥儿,都要怀疑对方实则中意苏乙,自己对其有夺夫郎之恨了。
他要还是上辈子那个愣头青,多半会去堵了刘顺水问?个明白,但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深知有些交情就是续不?了一辈子,昨日还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次日就阴阳两隔的事他也经历过不?知几?回。
左右不?是他对不?起刘顺水,对方的回避总有缘由,对方不?说,他也就不?去问?,现下成?日忙得?很,新婚燕尔,夫郎在侧,又?要惦记着家里,又?要惦记着生意,没?那么相干的人事难免会让步。
另一边,刘顺风被?刘顺水拽走,见对方婆妈的不值钱样子就心里有火。
“你到底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现今回回见了阿洺就缩头耷脑,人家是得?罪你了不?成??还是你偷摸做了什么对不起阿洺的事,怕人知道?”
刘家兄弟俩,一直是刘顺水和钟洺关系更好,刘顺风比他俩都年长,若不?是像上次那样,刘顺水把人请到?家里船上吃饭,在路上遇见了也就是点?个头的交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