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他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个时间限制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胸腔发紧。做赝品是他的本行,可如今陈阳轻飘飘一句“整点会演奏八音盒音乐,转花旋转,水法流动”,却让他感到一阵难言的憋闷——这分明是拿他当外行看待,是在明晃晃地打他这几十年工匠生涯的脸面。
可他偏不服这口气。
当然,他也知道陈阳是在帮他开脱,史密斯那边是个烫手山芋,真要是砸在自己手里,别说文物安全,连人身安全都可能出问题。可身为一个匠人,这种时候退让,往后恐怕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一周啊……”他再次低叹,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他将照片举到眼前,视线一寸寸扫过那鎏金的葫芦主体、精细的转花装置、还有那仿佛随时会流动的瀑布水法。方才陈阳的描述在他脑中不断回响,他仿佛能看见那转花在音乐声中缓缓旋转,水法装置发出轻微的机械摩擦声,鎏金蝙蝠随着每一次整点报时的钟声轻轻颤动。
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仿造任务。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广钟的内部构造图——计时装置必然精密无比,八音盒的齿轮想必纤细如发丝,转花驱动和水法泵系统更不可能有丝毫差错。这些部件彼此咬合、联动,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整件器物就会彻底失效。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周青山狠狠咬住后槽牙,太阳穴突突跳动。
“疯了……”他低声自语,手指在照片上来回摩挲,“一周内重现这样的工艺,根本就是疯了。”
可心底那点执拗的火苗却在越烧越旺,即便理智一遍遍地警告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却仍忍不住去想:如果,只是如果,他能够做到呢?
“我可以试试……”周青山犹豫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不能保证完美复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陈阳重重摇摇头,表情突然变得冷峻:“老青,必须完美。”
他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让周青山感到一阵压迫感。随后,陈阳压低声音,向前倾身,几乎是贴着周青山的耳朵说话:“你想想,这物件等于是偷回来的,如果送还给对方,他们必定要严格检查。”
“那些洋鬼子的专家可不是吃素的,”陈阳继续说道,“他们有最先进的检测设备,X光、红外线、碳十四测定,什么手段都会用上。一丁点瑕疵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如果你能把这件物件做出来,那以后米国博物馆里的物件,咱们还不是说换就换?”陈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诱惑性的兴奋,“想想看,老青,多少国宝流失海外,多少珍贵文物被他们霸占着。”
“所以,你得拿出全部本事!”陈阳用力拍了拍周青山的肩膀,“这不仅仅是一件仿制品的问题,这是民族尊严的问题!”
周青山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拒绝可能招致麻烦,接受则面临巨大挑战。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让人窒息。
“陈老板,”周青山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些回旋余地,“这种级别的仿制,就算是我师父在世,也得花上半年时间才能完成。一个星期,实在是……”
“不是我不给你时间,而是时间就是这么多!”陈阳无奈的摇摇头。
“如果我失败了怎么办?”周青山抬头轻声向陈阳问道,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达着他内心的恐惧。
陈阳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就不好说喽!”
他缓缓掐灭烟头,动作优雅但充满威胁性,“东西是通过非正规渠道'借'出来的,如果没有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陈阳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在空气中发酵,然后用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国际外交……”
“你知道的,老青,”陈阳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如果事情败露,涉及的可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上面的人,下面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而且,”陈阳继续说道,“那些洋鬼子如果发现我们的小动作,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我们都是小偷,都是骗子。这样的国际影响,谁能承担得起吗?”
周青山感到喉咙发干,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发不出来。
“当然,”陈阳突然笑了笑,但那笑容比不笑更加可怕,“如果你成功了,好处也是巨大的。除了我们之前谈好的报酬,你还将成为这个行业的传奇人物。”
“想想看,能够在一周内完美仿制乾隆御制广钟的工匠,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你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虽然不能公开,但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你就是神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