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组织部长到位、新书记人选考察清楚前,多港镇党委书记这担子,你还得继续挑着!
辛苦点,两头跑。至于镇纪委书记嘛,”他略作停顿,“先空着。等县纪委这边理顺了,干部底子摸清了,由毅飞你亲自物色推荐合适人选,再上会。”
他目光扫过全场,一锤定音:“我宣布,在组织部长到位、全县干部情况摸清底之前,所有人事调整,一律冻结!都给我在现在的位子上,把心思用到最急的活儿上去!”
这决定,像颗深水炸弹,炸得每个人表情管理都差点失控。
张磊差点当场哭出来!冻结!各安其位!他这办公室主任的位子,暂时保住了!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头,刚才琢磨着要不要毁灭证据的自己,简直蠢透了!
新书记务实!只要自己接下来玩命表现,把“能力”和“价值”秀出来,说不定真能上岸,甚至……他看向庄稼官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洗心革面”的渴望。腰板瞬间挺得笔直,眼神亮得吓人,像打了十斤鸡血。
王洋嘉心里却是一咯噔。冻结对他个人是暂时安全,但让李毅飞继续兼任多港镇书记?
信号太明显了——那是新书记的核心试验田,他王洋嘉,彻底被排除在外了。嘴里泛着苦水。
钱有为(常务副县长)眼皮终于抬了抬,飞快扫过庄稼官和李毅飞,又恢复了泥菩萨状态。
冻结?也好。他哥钱卫明人间蒸发,自家产业被卫氏李连根拔了,正好需要时间舔伤口,安排后路。
张佳豪(武装部长)依然坐得笔直如松。人事斗争他没兴趣,但书记强调稳定和打击黑恶,这很对他的“武夫”脾气。武装部随时待命。
会议结束,众人心思各异地起身。张磊如同换了个人,刚才的蔫茄子瞬间变身超级赛亚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第一个窜到庄稼官身边,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腰弯得恨不得贴到地上:
“庄书记!您辛苦了!这住宿……”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县委家属院那边,卫…前卫书记那套常委楼,最大最敞亮,里外消毒三遍了,您看是不是……”
庄稼官眉头微蹙。住前任的“豪宅”?这不吉利,更不符合他低调务实的人设。
“不用,”他干脆地摆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劲儿,“我就住县委后面干部周转房,普通套间。
清净,离得近。”他扭头问旁边正被政府办主任围着的韩国豪,“韩县长,你呢?”
韩国豪正被殷勤询问,闻声立刻高声应和:“我跟庄书记一样!周转房!清净!加班方便!”紧跟一把手步伐,政治觉悟满分。
“哎!好!好!马上安排!保证领导住得舒坦!”张磊点头如捣蒜,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那周转房整出五星级标准来。“那…秘书和司机?您看……”
庄稼官略一沉吟:“秘书要精挑细选,不急。办公室先派个熟悉情况的同志跟着,过渡。司机嘛……”他瞥了眼张磊,“等会儿让司机班出人。”
韩国豪有样学样:“我也一样。秘书慎重,司机先用着。”
李毅飞这时也走了过来。张磊立刻像闻到肉味的鬣狗凑上去,笑容更加灿烂:“李书记!您的住宿和秘书司机……”
李毅飞淡淡一笑,透着股疏离:“谢了张主任。我家在县城,宿舍也现成,还住那儿。
秘书司机,”他看了眼庄稼官,“暂时都不需要。纪委工作特殊,等稳当了再说。”拒绝得干净利落,像块捂不热的冰,让张磊脸上的笑差点冻住。
看着张磊围着新书记和新县长,像只打了兴奋剂的陀螺般忙前忙后指挥后勤,韩国豪凑到庄稼官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书记,您看咱们这位张主任,这精神头……跟刚开会时判若两人啊?这变脸绝活儿,川剧大师都得服。”
庄稼官看着张磊那略显夸张的殷勤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看透世情的冷冽弧度,同样压低声音,带着点黑色幽默:“国豪啊,这‘热情’底下,是吓破胆的恐惧,更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赌咱们……好糊弄。”他目光转向一旁正与王卫东低声交谈的李毅飞,那平静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不过,咱们这位年轻的‘冷面判官’,怕是不会给他下注开盅的机会了。”
韩国豪顺着目光看去,正好撞上李毅飞不经意间扫过张磊背影的眼神——那眼神平静无波,却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能直接剖开张磊那层谄媚的皮囊,看到他骨子里的惊惶和秘密。
韩国豪心头一凛,瞬间懂了,无声地点点头,再看向张磊那亢奋的背影时,眼神里已带上了一丝“兄弟你自求多福”的默哀。
午后的阳光斜斜刺进县委大楼的走廊,光柱里,无数尘埃在激烈地狂舞。
新的秩序正被强行浇筑成型,而旧的污垢与秘密,在这强光下像被烫伤的虫子,疯狂地寻找着最后的缝隙藏身或准备着垂死的反扑。
多水县这方权力场,短暂的平静水面下,暗流正以更汹涌的姿态奔腾。
李毅飞那句轻飘飘的“不需要秘书和司机”,此刻听来,更像是一柄无声出鞘、寒光内敛的利刃,早已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张磊那劫后余生般的狂热“殷勤”,在明眼人看来,不过是风暴巨口张开前,绝望而徒劳的倒计时。